第5章 校队边缘人·板凳席的注视（8 / 8）

被放逐的长板凳。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背心，紧贴着瘦削的脊背，顺着鬓角和发梢不断滑落，滴在暗红色的、散发着化学气味的橡胶地板上，瞬间被吸收，不留痕迹。脚步依旧有些滞涩，左踝深处传来熟悉的微弱却顽固的酸胀感。他坐回原来的位置，拿起地上那瓶冰冷的、廉价的矿泉水，拧开，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带着塑料味直冲喉咙，暂时压下了喉间的干渴和那挥之不去的铁锈味。目光投向场上重新激烈奔跑、碰撞的身影，幽蓝的战术分析光幕并未因他的离场而关闭，依旧如同冰冷的第三只眼，冷静地扫描着，记录着每一次跑位偏差、每一次错失良机、每一次不必要的犯规和每一次低效的进攻选择。他能看到通往胜利的路径，如同俯瞰一张清晰无比的电路图，每一个节点，每一条通路都了然于胸。然而，现实的桎梏——这具未经打磨、笨拙迟缓的躯壳，周围充斥的排斥、轻蔑甚至敌意的环境，以及那如同电网般无处不在、将他牢牢限定在“工具人”角色的规则与偏见——却将他死死禁锢在这冰冷的板凳席上，找不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个开关，去点亮图中任何一盏微弱的希望之灯。

训练结束的哨声如同解脱的号令，带着一种令人疲惫的敷衍。队员们如释重负地散开，抱怨着疲惫和闷热，三三两两地勾肩搭背走向更衣室，大声谈论着刚才的对抗和场外的八卦。没有人多看坐在角落阴影里、如同磐石般沉默的黎景辉一眼。他被彻底遗忘在这片喧嚣散尽的战场边缘。

黎景辉独自坐着，直到球馆里的人声彻底散去，汗水蒸腾的热气被中央空调的冷风取代，只剩下清洁工用拖把摩擦橡胶地板发出的单调“唰唰”声，以及远处走廊里消毒喷雾机持续不断的、令人烦躁的低沉轰鸣。他缓缓起身，骨骼发出轻微的“咔哒”声。他拎起那个破旧、装着烫手秘密的帆布背包，随意地甩在肩上。意念中，幽蓝的光幕无声关闭，世界恢复了它原本嘈杂而冰冷的模样。

他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球场，篮筐在惨白刺眼的顶灯下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转身，高大而瘦削的身影拖着一道长长的、孤寂的影子，如同离群的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