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扳手与螺丝刀(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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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北的冬天,风像是长了牙,从筒子楼的缝隙里钻进来,啃着人的骨头缝。维修铺新砌的白墙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红漆招牌江川维修铺五个字被风吹得微微颤,像是冻得打哆嗦。江川把最后一块擦干净的玻璃嵌进窗框,用橡胶锤敲了敲,玻璃和木框严丝合缝,透进来的光比前几天亮堂多了——雪停了三天,太阳终于肯露个脸。

川子,忙着呐?三楼的李叔探出头,手里拎着个保温桶,我那电动车,昨儿个充电充不进去了,有空给瞅瞅?

江川直起身,搓了搓冻僵的手,手套上还沾着玻璃胶:放这儿吧,下午来取。

李叔了一声,噔噔噔跑下楼,电动车往铺子里一推,车座上还挂着个布兜,装着俩苹果:给你爸的,我闺女从市里带回来的。

江川没推辞,把苹果放窗台上,和张奶奶前天塞的土豆摆一块儿。窗台上已经堆了不少东西:王大爷给的旧报纸,对门刘婶送的腌萝卜,都是街坊们的心意,用江川的话说,欠着人情,以后修车少收五毛。

林暮中午放学过来时,江川正蹲在地上补胎。老虎钳夹着轮胎,锉刀在胎皮上磨出沙沙声,橡胶屑子掉在地上,和水泥地上的油污混在一起。林暮把帆布包往马扎上一放,书包带子还沾着点雪水——早上又飘了会儿碎雪,落在头发上,化成小水珠,顺着发梢滴到围巾上。

今天早。江川头也没抬,手里的锉刀没停。

提前放了会儿学。林暮把围巾往下扯了扯,露出半张脸,眼睛亮得很,我爸......林建国,早上给我煮了鸡蛋。他从书包侧兜掏出个油纸包,里面裹着个熟鸡蛋,还温乎着,给你。

江川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壳上还沾着点碎渣:他煮的?

林暮蹲下来,开始收拾地上的工具——昨天收摊时忙乱,扳手和螺丝刀混在一个铁盒里。他把工具一个个捡出来,十字螺丝刀放左边木格,一字的放右边,梅花扳手按尺寸排开,最小号的搁最上面,最大号的沉,放底下。这些活儿他干了快一周,闭着眼都能摸对地方。

江川补好胎,往胎里打气,风筒呼嗒呼嗒响,轮胎慢慢鼓起来,像个吃饱的肚皮。他捏了捏胎壁,硬邦邦的,满意地了一声,转头看见林暮正拿个旧牙刷刷零件。是个自行车飞轮,齿缝里卡着泥和锈,林暮沾了点柴油,牙刷尖在齿缝里来回蹭,黑色的油污顺着牙刷滴进旁边的铁盆,盆底已经沉着一层黑泥。

那玩意儿不用刷那么干净。江川把补好的胎装回车轱辘,能转就行。

林暮没停手,牙刷蹭得飞快:干净点,不容易坏。他说话声音轻,却带着点犟劲儿,跟他画画时非要把透视画准了一个样。江川看着他冻得发红的耳朵尖,没再说话,从工具箱底层摸出个小太阳取暖器——是昨天刚修好的,试机时还能用,就先拉到铺子里暂用。他把插头插上,橘红色的灯丝慢慢亮起来,散出点热气,烘得周围的空气都暖了些。

手伸过来。江川说。

林暮愣了一下,把满是柴油的手往后缩:

让你伸就伸。江川语气硬邦邦的,却伸手把林暮的手腕拉过来,按在取暖器前。林暮的手指细长,指节因为用力刷零件泛着白,虎口处沾着块黑油,怎么蹭都蹭不掉。江川用自己的袖子擦了擦他手背上的油,没擦干净,反而蹭出一片灰印子,倒比原来还脏。

林暮忍不住笑了,嘴角弯起来,眼睛眯成条缝。江川看着他笑,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赶紧松开手,转身去拧电动车的螺丝:笑屁。

下午的活儿多起来。先是张奶奶推来辆老自行车,车铃铛不响了,江川拆开铃铛盖,里面的弹簧锈断了,从零件盒里翻出个旧弹簧换上,铃铛一声,脆生生的,张奶奶乐得眼睛都眯了:这下赶公交能听见了。接着是隔壁单元的小王,摩托车打不着火,江川打开引擎盖,拿螺丝刀戳了戳火花塞,又拽了拽电线,火花塞积碳了,清理下就行。

林暮站在旁边,手里攥着块破布,眼睛盯着江川的手。江川的手很稳,螺丝刀在他手里像是活的,拧螺丝时手腕轻轻一翻,力道不大不小,正好卡住螺帽。林暮记得第一次递工具时,江川要十字螺丝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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