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墙与字(1 / 2)
铁北的冬天,日头短得像没睡醒。早上七点多天才蒙蒙亮,江川已经踩着碎冰碴子到了维修铺。前一天刚下过场小雪,地上结着薄冰,踩上去咯吱响。刘师傅和张师傅比他还早,正蹲在地上拌水泥,铁锨撞在灰桶上,哐当哐当的,在寂静的筒子楼群里格外清楚。
“来了?”刘师傅抬头看他,嘴里叼着烟,说话时烟卷一翘一翘的,“材料都齐了,红砖在后头,够你扩那一米五的。”
江川“嗯”了一声,搓了搓冻僵的手。他穿得比平时厚,里面套了件林暮去年给他织的毛衣,有点短,手腕露着一截,冻得发红。他没管,先去挪昨天没搬完的工具——把扳手、螺丝刀归到一个旧木箱里,零件分门别类装进铁盒,堆在旁边的空地上,用塑料布盖好。
林暮放学过来时,墙基已经砌了半米高。红砖是新的,在灰蒙蒙的天色里透着点暗红,像凝固的血。江川正帮着递砖,手套上沾着水泥,指尖都糊白了。他看见林暮,没停手,只抬了抬下巴:“那边有马扎。”
林暮没坐。他把帆布包放在马扎上,书包带子还沾着雪沫子,是路上飘的零星小雪。他站在旁边看,看江川弯腰从砖堆里捡砖,看刘师傅用瓦刀把水泥抹得匀匀的,看张师傅拿铅锤吊线,线坠子在风里轻轻晃。
“冷不冷?”江川突然问,手里还拿着块砖。
林暮摇摇头,又点点头。风从筒子楼的缝隙里钻出来,刮在脸上像小刀子。他把围巾往脖子上紧了紧,围巾是江川去年冬天给他买的,灰扑扑的,有点起球,却比什么都暖和。
“进去待着。”江川朝自家楼道努努嘴,“我爸今天精神好,能跟你说说话。”
林暮还是摇头,往江川那边挪了挪,离施工的地方近了些。他看见江川的额角有汗,混着灰,在颧骨上冲出两道白印子。冬天的汗,刚冒出来就凉透了,江川却像没感觉,依旧递砖、扶墙,动作稳得很。
接下来的几天,林暮每天放学都来。有时带个热馒头,有时揣着瓶热水,更多时候就是站着,看他们砌墙。墙一天比一天高,红砖一块压着一块,缝里的水泥冻得发白,摸上去硬邦邦的。到第三天傍晚,墙砌好了,往后扩出一米五,方方正正的,比原来的塑料布棚子看着实在多了。刘师傅拍了拍墙:“成了,等干透了就能上顶、开窗。”
江川给他们结了工钱,送走师傅们时,天已经黑透了。林暮帮他收拾工具,手指碰到江川的手,冰凉,还带着水泥的粗糙感。林暮往他手里塞了个暖宝宝,是早上在小卖部买的,五毛钱一个。江川捏了捏,没说话,把暖宝宝揣进兜里,贴着心口的位置。
窗户是第五天装的。不大,四十公分见方,玻璃擦得锃亮。江川站在窗沿下往里看,光线比原来好多了,以前塑料布透光,总灰蒙蒙的,现在玻璃透进来的光,是亮堂堂的。林暮趴在窗台上,用手指在玻璃上画了个小人,歪歪扭扭的,像江川。江川看见了,伸手敲了敲玻璃:“擦干净。”林暮赶紧用袖子擦掉,耳朵有点红。
最后两天是江川自己动手。他跟学校请了假,没让林暮知道——林暮最近画画熬得狠,早上眼睛总是肿的,江川不想他再操心。他去建材市场买了桶白灰,小罐的,“多乐士”牌,老板娘说这个好刷,不容易掉粉。又找了块旧木板,是以前工厂拆迁时捡的,厚得很,用砂纸打磨了半天,边角磨得光滑。
林暮是放学时撞见的。他拐进筒子楼巷子,看见江川正站在梯子上刷墙。白灰兑了水,装在一个旧铁桶里,江川拿着刷子,一下一下往上刷。新砌的红砖墙慢慢变成了白色,像落了层干净的雪。风把他额前的头发吹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沾着几点白灰,像没擦干净的星星。
“你怎么没上学?”林暮跑过去,声音有点急。
江川低头看他,手里的刷子没停:“请了假。”
“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干啥,”江川把刷子伸进桶里蘸灰,“你画你的画去。”
林暮没走。他站在梯子底下,看着江川刷墙。江川刷得很仔细,横一道竖一道,不留死角,刷过的墙面白得均匀,比筒子楼里任何一面墙都干净。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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