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画页与指痕(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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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业",原来一直在画他。

他继续翻。

有张画的是废弃工厂区的管道。巨大的生锈管道盘踞在画面中央,像条死掉的蛇,阳光从管道的破洞里漏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江川记得这个地方,上个月林暮说要去写生,他不放心,偷偷跟在后面,看他在这片管道前蹲了一下午。当时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现在看画,才发现管道的阴影里藏着个小小的人影,正仰头看着管道,身形像极了林暮自己。

再往后翻,是他的背影。

江川的手指猛地顿住。

画页占满了整个版面,背景是台旧洗衣机,半开着盖子,露出里面的零件。他的上半身探进洗衣机里,后背的衣服绷得很紧,脊椎的形状被铅笔反复涂抹,像串没串好的珠子,一节一节地凸出来。洗得发白的校服外套后领卷着边,露出一小截脖子,那里有颗褐色的痣——江川自己都忘了脖子上有这么颗痣,还是小时候妈说的,说这叫"苦情痣",当时他还跟妈吵了一架,说她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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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的右下角,洗衣机旁边的地上,放着个掉漆的铁桶,桶沿摆着半瓶矿泉水,瓶盖没拧紧,瓶身上凝着几颗水珠,用白色的铅笔轻轻提亮,像真的在反光。江川的呼吸有点发紧,他想起来了,那天特别热,修洗衣机修到一半,他去巷口小卖部买了瓶冰矿泉水,喝了两口就随手放在地上,后来忙忘了,等想起来时,水早就温了,他嫌难喝,就没再动。林暮当时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低着头,假装在看课本,原来把这些都画下来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画页上的铁桶,纸页薄得像层蝉翼,在他粗糙的指腹下微微发颤。指尖沾着的机油蹭到了画页边缘,留下个灰黑的印子,江川心里一紧,赶紧抬起手,用袖口去擦,结果越擦越脏,那印子像朵墨色的花,绽在铁桶旁边。

"操。"他低声骂了句,声音有点哑。

风从棚子破口钻进来得更凶了,吹得桌上的画页哗啦啦响,像谁在哭。江川把速写本按在桌子上,不让风再吹乱。他继续翻,动作比刚才更慢,好像每一页都有千斤重。

有张画的是他修自行车的样子。蹲在地上,头埋得很低,只能看见个发旋和紧抿的嘴。左手扶着车胎,右手拿着打气筒,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画的背景是筒子楼的墙,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红砖,还有几处用白色粉笔写的小广告,"通下水道"、"修冰箱",歪歪扭扭的,像小孩子的涂鸦。江川认出这是上周二的下午,王大爷的老永久自行车胎爆了,他在楼下修了半个多小时,当时林暮背着书包站在巷口,看了他一会儿才过来,说"江川哥,我来写作业"。

再往后翻,是他的手。

这次画的是他握扳手的手。2B铅笔的调子打得很重,把老茧的厚度和指甲缝里的油污都画了出来。虎口那里缠着圈纱布,是前几天拆电机时被齿轮夹的,林暮当时还问他疼不疼,他说"没事",其实那天晚上疼得睡不着,偷偷用白酒消了毒,疼得龇牙咧嘴。画上的纱布边缘被反复涂抹过,显得有点毛躁,像林暮当时画的时候很紧张。

页脚有个小小的铅笔字,写着"江川哥的手",笔画很轻,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江川盯着那几个字,手指在上面轻轻蹭了蹭,纸页太薄,差点被他戳破。他想起林暮每次递工具时,手指总是轻轻碰一下他的手就赶紧缩回去,像被烫到似的,原来他连自己的手都画了这么多张。

速写本快翻到最后了,纸页越来越薄,透光越来越明显,江川甚至能看见下一页的铅笔印透过来,像片模糊的影子。最后几页画的都是他的侧脸,各种角度的,有焊电路板时的,有修电动车时的,还有次是他在棚子外抽烟,被风吹得眯起眼睛的样子。每张画的角落里都有细小的细节——他额角的汗珠,他咬着下唇的牙印,他外套肘部磨破的洞。

最后一页是张没画完的画。

画的是维修铺的棚顶,塑料布被风吹得鼓起来,像个快要破的气球。角落里有盏昏黄的灯泡,用几条铁丝吊在棚子顶上,灯泡周围画了圈光晕,用白色的铅笔反复提亮。灯泡下面,是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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