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算尽阳寿,难断阴债(2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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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漫长沉重。

还有那个姓张的企业家,五十多岁,心肌梗塞,死在他那间可以俯瞰半个城市、极尽奢华的办公室里。刚离体时,他还暴跳如雷,对着自己肥胖的身体和闻讯赶来的医生护士指手画脚,嚷嚷着他的上市计划还没完成,他的百亿资产无人继承。

直到李沐白带着他,在孽镜台前匆匆一瞥,又在判官殿外等候时,他“无意间”看到了生死簿副册上关于自己父母的那一页。那对老实巴交的农村夫妻,在他为了所谓“事业”连续十年不曾回家过年、甚至在他们相继病重时也只顾着在海外谈并购之后,在一个寒冷的冬夜,前后脚郁郁而终。生死簿上,他们的名字早已转入轮回簿,投生去处都已是模糊一片。

张企业家那张因财富和权力而惯常颐指气使的脸,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一般的声音,肥胖的身躯肉眼可见地佝偻下去,像个被瞬间抽走了所有支撑的破麻袋。他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反复地、低低地喃喃:“我给他们买了大房子……打了那么多钱……他们为什么不多等等……为什么……”

李沐白就站在他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见过太多这种,生前汲汲营营,追逐那些看似重要无比的东西,直到死了,魂飞魄散的一刻,才惊觉自己真正弄丢了什么。钱能买到豪华墓穴,买不到墓前一碗热汤;能买到旁人的羡慕吹捧,买不到至亲真心的一滴眼泪。

更有一次,是个出轨成性、最终死在情人床上的男人,叫赵乾。他的魂被勾出来时,还带着几分风流自赏的得意。李沐白按规矩,允许他在还阳片刻(仅限于魂魄短暂回归,感知周围)与家人“告别”——这是地府出于某种恶趣味或者说是教化目的设立的流程。

赵乾的魂魄飘回了他那布置精美的家。没有他预想中的哭天抢地,他的妻子,那个他以为永远会逆来顺受的女人,正平静地整理着他的遗物。一个陌生的、面容敦厚的男人坐在客厅沙发上,他年幼的儿子,抱着个小汽车,跑过去脆生生地喊了一声:“爸爸,陪我玩!”

那一刻,赵乾的魂体剧烈地扭曲起来,发出一种非人的、尖锐的啸叫。他想冲过去,想抓住儿子,想质问妻子,但他的魂魄只能像一阵无力的风,穿过那些曾经属于他的家具,穿过那个取代了他位置的男人,穿过对他毫无所觉的儿子。他什么都碰不到,什么都改变不了。

“不——我的儿子!那是我的儿子!阿娟!你怎么敢——!”他疯狂地嘶吼,魂体因极致的愤怒和嫉妒而闪烁不定。

李沐白站在阴影里,冷漠地看着这场闹剧,或者说,悲剧。直到时间到了,他才一抖锁链,将那几乎要失控癫狂的魂魄强行扯了回来。回地府的路上,赵乾一直在哭,在骂,在哀求,说他后悔了,说他其实最爱的是他妻子,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

李沐白始终一言不发。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人总是这样,拥有时肆意挥霍,失去后方知痛彻心扉。可惜,阴司不信眼泪,只认因果。

这些面孔,这些悔恨,这些迟来的眼泪,如同一条条冰冷的溪流,汇入他作为勾魂吏的日常,渐渐凝固成他眼底那层擦不掉的疲惫和漠然。他有时会下意识地摸摸自己胸口的位置,那里空荡荡的,没有心跳。他提醒自己,不要变成他们那样。他还有机会,只要完成这一万次任务。

他拼命接任务,几乎不休息,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器。地府的上级欣赏他的“效率”和“冷静”,认为他是个难得的、不受情绪干扰的好员工。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不想给自己任何停下来回想的机会。他怕一想,就会想起阳间那片温暖的阳光,想起母亲做的、有点咸却无比温暖的番茄鸡蛋面。

母亲……

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敢去细想这个名字了。那是他心底最柔软、也最不敢触碰的角落。父亲去得早,是母亲一个人,靠着微薄的收入,省吃俭用,把他拉扯大,供他读完大学,看着他进入人人羡慕的大公司,成为了一名程序员。他记得离家那天,母亲在车站使劲朝他挥手,脸上是骄傲的笑,眼角却藏着泪花。他那时意气风发,满心想着要在大城市出人头地,接母亲过去享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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