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经蠹传(2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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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陶醉。窗外,天色不知何时已阴沉下来,一阵穿堂风忽地卷过,吹得案几上的经卷哗哗作响,翻动间,纸页上端正的墨字仿佛扭曲了一瞬。靠近门口的一个小厮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总觉得这风里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直往骨头缝里钻。他偷眼觑向主座上侃侃而谈、神采飞扬的李慕玄,只觉得主人那身飘逸的居士袍和手中捻动的佛珠,此刻看来竟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

日子就在这莲社的喧嚣蜚议中,如秦淮河水般汩汩流逝。李慕玄的“居士”名头愈发响亮,莲社也成了金陵城里某些自命不凡者趋之若鹜的“清谈”胜地。谤佛谤僧,曲解经义,成了他们标榜“智慧”与“风骨”的日常功课。然而,一丝难以言喻的不安,如同初春河面下悄然涌动的暗流,开始在这群口舌无遮拦的“名士”间悄然滋生。

最先显出异状的,是那富商钱通。

那日,莲社众人又在精舍内高谈阔论,照例将佛门僧伽贬损得体无完肤。钱通坐在一张宽大的酸枝木圈椅里,肥胖的身体陷在锦垫中。他正唾沫横飞地讲述自己如何识破一个“假托化缘、实为行骗”的游方僧,言语间极尽刻薄之能事。正说到兴头上,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胖脸突然僵住,眉峰紧紧蹙起,仿佛背上被无数细小的针尖同时刺中,又痒又痛,难以忍受。

“嘶……”钱通倒抽一口凉气,肥胖的身躯在椅子上不自在地扭动起来,双手下意识地反过去抓挠后背。可隔着厚实的绸缎衣衫,那深入骨髓的奇痒刺痛丝毫未减,反而愈演愈烈。

“钱兄,你这是?”李慕玄正端着茶盏,见状微微蹙眉。众人也停下议论,目光投向举止怪异的钱通。

“没…没事!”钱通强挤出一丝笑容,额角却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脸皮微微抽搐,“许是…许是这新裁的杭绸里子有些糙,磨得慌。”他努力想维持住方才的谈兴,但那背上难以名状的难受感如同附骨之蛆,搅得他心神不宁,坐立难安。接下来的小半个时辰,钱通如坐针毡,再也无法投入那激昂的谤议之中,只是时不时地扭动一下身体,脸色越来越难看。众人见他如此,也觉扫兴,不久便各自散了。

自那日起,钱通便有些不对劲。先是背上的不适感日夜纠缠,如同无数蚂蚁在皮肉下啃噬爬行,痒痛钻心。他请了金陵城里最有名的几位郎中,诊脉观色,汤药膏药用了无数,银子流水般花出去,背上那怪异的痛痒却丝毫不见缓解,反而日渐沉重,仿佛有块无形的巨石压在那里,让他呼吸都觉不畅。更令他惊恐的是,每当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他辗转难眠之际,耳边总会响起一种极细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音。

那声音并非人言,也非器物摩擦,而是……诵经声!

低沉、单调、反复,如同无数老僧在极其遥远的地方齐声念诵。起初听不真切,只觉嗡嗡扰人。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钢针,直直刺入他的耳膜,扎进他的脑髓。他惊恐地用被子蒙住头,用棉花塞住耳朵,但那诵经声如同附骨之蛆,穿透一切阻隔,固执地在他脑海深处回响。声音里似乎夹杂着《金刚经》的片段,又像是别的什么经文,单调重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判般的意味。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

这些往日被他肆意曲解嘲弄的经文,此刻化为无形的利刃,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钱通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原本红润的圆脸迅速干瘪下去,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眼神涣散,嘴里时常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别念了……求求你们……别念了……”

这诡异的变故,很快便在莲社的小圈子里传开了。众人起初只当钱通是得了怪病,或是亏心事做多了招了邪祟,私下议论,虽有些不安,却也并不十分在意。李慕玄甚至还当众调侃:“钱兄怕是平日亏待了哪路‘神仙’,如今讨债上门了?可见这因果报应之说,也并非全然无用,至少能吓唬吓唬心虚之人嘛!” 引来一阵附和的笑声。然而,这笑声里,多少已带上了些强撑的意味。

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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