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十里桃花(5 /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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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完成的《月魄桃魂图》。她的眼神不再是平日的清冷无波,那双燃烧着桃花瓣的眸子里,此刻清晰地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震动,有愕然,有被看透灵魂深处的悸动,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滚烫的激赏!她周身的气息似乎都变得不稳定,衣裙无风自动,点点桃花虚影在她身周明灭闪烁。

她看了很久,久到陶云阶几乎以为时间已经凝固。终于,她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陶云阶脸上。那目光穿透了他的眼睛,直抵灵魂深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陶云阶从未听过的、微微的震颤:

“你……看见了。”

不是疑问,而是确认。一句“看见了”,道尽千言万语。他看见了她的本质,她的来处,她的归所。他画下的,不是她的皮囊,而是她的精魂,她的世界。

一股巨大的暖流混合着难以言喻的悸动瞬间席卷了陶云阶。他望着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激赏与震动,只觉得胸中块垒尽去,数月来的孤寂、困顿、对未知的惊疑,在这一刻都显得微不足道。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他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是同样炽热的光芒。

无声的对视在月华与烛光中流淌。陋室里,只有画卷上未干的墨迹散发着微光,和空气中弥漫的、越来越浓郁的桃花冷香。某种无形的藩篱,在这幅画与这一句“看见了”之间,轰然倒塌。

春的气息无声地漫过荒丘,连那片不合时宜盛放的桃林也似乎更添了几分鲜活的生气。陶云阶与灼华之间那层无形的薄冰彻底消融。她现身的时间越来越长,不再局限于夜晚作画之时。白日里,当阳光穿透花枝,洒下斑驳的光影,陶云阶常能看见一个淡粉色的虚影倚在桃树下,安静地看他读书。有时,他高声诵读《楚辞》中瑰丽的篇章,读到“余既滋兰之九畹兮,又树蕙之百亩”,灼华会轻轻拂袖,一阵带着桃花清香的风便卷起书页,仿佛在无声应和。

他不再视她为异类,她也不再仅仅是一个沉默的观者。

一晚,月色格外清亮,银辉将整片桃林浸染得如同琉璃世界。陶云阶在院中石桌上置了一壶粗茶,两只陶杯。灼华的身影在月光下清晰了许多,虽仍带着非人的通透感,却已近乎实质。她坐在他对面,指尖轻轻拂过粗糙的陶杯边缘。

“灼华,”陶云阶看着她被月光勾勒得近乎完美的侧脸,心中鼓荡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和倾诉的渴望,“我……自幼失怙,家道中落,尝尽世态炎凉。唯有埋首书卷,寄望于功名一途,方可挣得立锥之地。世人道书中自有黄金屋、颜如玉,我却只觉其中多是蝇营狗苟,面目可憎。唯有……”他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唯有这片桃林,唯有……你。观我画,知我心,如清风明月,不染尘埃。”

灼华静静地听着,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月光在她近乎透明的肌肤上流淌,那双桃花眼中的火焰似乎柔和了许多。半晌,她抬起眼,目光望向深邃的夜空,声音如同月下清泉:

“我生于此林,长于此林。此间桃树,百岁为春,百岁为秋。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人间寒暑,不过弹指。也曾见文人墨客,吟哦风月,叹红颜易老,繁华易逝……”她收回目光,定定地看向陶云阶,眼中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苍凉,“君之抱负,君之困顿,于我眼中,亦不过是这林间一缕倏忽的风,一片朝生暮死的蜉蝣。”

她的话直白而冰冷,如同醍醐灌顶。陶云阶心头一凛,既感刺骨寒意,又觉一片豁然开朗。是啊,在动辄千百年岁月的精怪眼中,自己兢兢兢兢的功名利禄,忧心忡忡的前程生计,是何等渺小可笑,转瞬即逝!一种巨大的荒诞感攫住了他,随即又化作一种奇异的解脱。

“朝生暮死……”陶云阶低声重复,唇角竟缓缓勾起一丝苦涩又释然的弧度,“姑娘说得是。蜉蝣一世,朝生暮死,既知短暂,何不……尽欢?”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绝,目光紧紧锁住灼华的眼眸。

灼华明显一震。她眼中那燃烧的花瓣骤然明亮,如同被投入火中!那苍凉洞悉的神色瞬间被一种激烈的情感冲破!她猛地站起身,衣袂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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