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还阳记(3 /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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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额头重重地磕了下去,发出沉闷的响声。一下,又一下,顾不上疼痛,只求那高高在上的朝奉能生出一丝怜悯。

朝奉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厌恶地往后缩了缩身子,像怕沾上什么脏东西。“晦气!晦气!”他连声骂道,三角眼里满是鄙夷,“要死要活的!当铺不是善堂!就五两!多一个子儿没有!再闹我叫人把你叉出去!”他抓起那张写着“虫蛀旧皮袄一件,当银五两”的当票,连同几块碎银子,像打发叫花子一样,从栅栏下的小窗口扔了出来,砸在耿十八面前的地上,叮当作响。

耿十八僵住了,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温热的液体顺着额角流下,分不清是雨水、汗水还是血水。那几块冰冷的碎银,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浑身发抖。五两银子…救不了娘…什么都买不到…他所有的希望,连同父亲最后的念想,都被这五两银子砸得粉碎。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捡起那当票和碎银,又是怎么走出当铺的。外面的雨更大了,冰冷的雨水浇在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一丝凉意,心里只有一片死寂的灰烬。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陈先生的话,那可怕的“离魂丹”药方,如同附骨之蛆,再次阴冷地缠绕上来。

“未及七日…枉死男子…心尖三寸血肉…”

“此丹逆天改命…自然…也需逆天而行…”

“官家义庄…仵作看守…”

义庄!

这两个字像黑暗中骤然亮起的鬼火,灼痛了他的眼睛。凤阳城西乱葬岗旁,就有一处官家义庄,专门停放那些无主尸身,或是等待官府勘验的横死之人…那里,会不会有…枉死未及七日的男子?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瞬间缠绕住他所有的理智!恐惧、罪恶感、对母亲的担忧、走投无路的绝望,在他心里激烈地撕扯、冲撞!他猛地停下脚步,站在滂沱大雨中,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流下,流进嘴里,带着咸腥的铁锈味——那是他咬破自己嘴唇的血。

他抬起头,望向城西的方向。目光穿过迷蒙的雨幕,仿佛看到了那阴森孤寂的义庄轮廓。一个声音在他心底疯狂叫嚣:去!为了娘!去试试!也许…也许就有呢?取了药引,娘就有救了!至于报应…等娘好了,要杀要剐,他耿十八认了!

这疯狂的念头如同燎原之火,瞬间吞噬了所有迟疑。耿十八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剧烈的疼痛让他暂时压下了翻腾的恐惧。他不再犹豫,调转方向,朝着城西,朝着那吞噬光明的所在,一头扎进了更深的雨幕和更浓的黑暗之中。

城西乱葬岗,历来是凤阳城最阴森的去处。一片低矮荒凉的土坡上,歪歪斜斜地插着些残破的墓碑,更多的是无名的土包,被雨水冲刷得露出森森白骨。枯树如鬼爪般伸向低垂的铅灰色天穹,几只乌鸦蹲在枝头,发出沙哑不详的啼叫。浓重的土腥气和若有若无的腐臭味混杂在潮湿的空气里,令人作呕。

义庄就孤零零地立在乱葬岗边缘,背靠着黑黢黢的山壁。几间青砖灰瓦的平房,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的黄泥。院墙低矮残破,一扇厚重的、刷着劣质黑漆的木门紧闭着,上面挂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铁锁。门口两盏褪了色的白纸灯笼,在凄风冷雨中飘摇不定,发出惨淡的光,更添几分鬼气。

耿十八伏在离义庄几十步远的一丛半人高的荒草后面,浑身早已湿透冰冷,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他死死盯着那扇黑漆大门,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的四肢百骸,但想到母亲咳血的模样,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又猛地顶了上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雨势小了些,天色也彻底黑透。义庄里一片死寂,只有风雨声和远处乌鸦偶尔的啼鸣。耿十八估摸着看守的仵作应该睡下了。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呛得他肺管子生疼。他猫着腰,借着荒草和夜色的掩护,像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潜到义庄低矮的院墙下。墙根堆着些乱石和湿漉漉的枯枝败叶。他手脚并用,踩着湿滑的石头,艰难地攀上墙头,探头往里看。

院子不大,空荡荡的,只有一口废弃的石井和几棵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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