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剑熔金律(1 / 4)
姑苏城北,吴国官冶。
空气灼热粘稠,仿佛凝固的岩浆。巨大的熔炉如同匍匐的赤红巨兽,吞吐着炽白的烈焰,炉口喷涌的热浪扭曲了视线,将四周的一切都染上跳动的橘红。青铜汁液在坩埚中翻滚沸腾,发出沉闷的咕嘟声,刺鼻的金属蒸汽与焦糊的松烟味混杂在一起,令人窒息。沉重的铁砧上,火星随着巨锤的每一次轰击如暴雨般四溅,铿锵的金铁交鸣声震耳欲聋,敲打着每一个匠人紧绷的神经。
这里是吴国争霸天下的铁拳,是神兵利刃诞生的熔炉。此刻,所有匠师、力士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冶坊最深处、一座新筑的巨大熔炉前。炉火正炽,映照着一个身着粗麻短褐、身形佝偻的老者——化名“渔父”的周鸣。他身旁,站着满面虬髯、赤膊上身的吴国大匠师欧冶越(虚构人物,与欧冶子区分),以及一群神情肃穆、捧着陶范模具的学徒。
吴王夫差高踞于冶坊旁临时搭建的观礼台上,玄衣赤裳,冕旒垂珠,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手中把玩着那卷神秘的青铜海图,目光却牢牢锁定在炉火前的周鸣身上。“渔父”献图之功已获封赏,但夫差心中疑虑未消。此番命其督造“万刃剑”,既是验其真才,亦是试探其底细——若真能铸出超越干将、莫邪的神兵,自然是大吴之幸;若只是装神弄鬼……夫差嘴角掠过一丝冰冷的弧度。
“渔父!”夫差的声音穿透鼎沸的冶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寡人欲铸一剑,需集万刃之锋锐,慑千军之胆魄!此剑,当削铁如泥,吹毛断发,浴血不蚀,永镇大吴国运!汝既通晓天工,便以此炉,为寡人铸此‘万刃剑’!若成,富贵无极;若不成……”后面的话无需多说,凛冽的杀气已弥漫开来。
欧冶越眉头紧锁,面有难色。铸造神兵,非一日之功,更需天时地利人和。这“万刃”之名,更是闻所未闻。他看向周鸣,眼中带着忧虑。
周鸣佝偻着身体,对着观礼台方向深深一揖,声音沙哑而平静:“大王神武,当有神兵相配。小老儿……勉力一试。”他并未多言,转身走向那座为他特备的熔炉。炉火映照着他布满沟壑的脸庞,浑浊的眼底却似有冰冷的火焰在燃烧。
铸剑的第一步,是制作陶范——决定剑身形态的生死之模。学徒们将精心调配、反复捶打揉捏的陶泥捧上。周鸣却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开。他亲自走到泥堆旁,并未像寻常匠师那样立刻塑形,而是抓起一把湿润的陶泥,在指间反复揉捏、感受着泥料的粘性、颗粒度和可塑性。他浑浊的眼睛半闭着,口中念念有词,声音低微却带着奇异的韵律:
“金性至刚,遇土则柔……范为金之母,形为力之导……应力分布需均衡……凝固收缩率补偿……冷热梯度临界点……形变抗力最小路径……当以‘流形’铸其骨……”
周围的匠师们面面相觑,不明所以。欧冶越却瞳孔微缩,他敏锐地察觉到,这老渔夫揉捏陶泥的手法极其古怪,并非塑形,更像是在……模拟某种无形的流体轨迹?每一分力道都恰到好处,每一次揉压都仿佛遵循着某种深不可测的规律。
周鸣揉捏片刻,将泥料置于特制的木胎上。他没有使用任何规尺矩度,枯瘦的双手如同最精密的雕刻刀,直接在湿润的陶泥上勾勒起来!他的动作看似缓慢随意,指尖划过泥胚的轨迹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流畅与和谐,仿佛笔走龙蛇,又似水银泻地。剑脊的弧度、剑刃的斜面、剑格的转折……在他指尖下逐渐成型。那形态,既非吴地传统的厚重刚猛,也非越剑的轻盈诡异,而是一种前所未见、充满了数学般精确美感的流线型轮廓,每一处转折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
陶范初步塑成,需要阴干定型,再入窑焙烧。这是最易出错、也最耗时的环节。就在众人以为需要漫长等待时,周鸣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惊掉下巴的举动!
他缓缓地、在众目睽睽之下,解开了身上那件破旧的葛衣!露出了瘦骨嶙峋、却布满刺青的上半身!
“啊!”观礼台上传来妃嫔的惊呼和臣子的抽气声!
只见周鸣的后背上,三道风格迥异、却同样令人心悸的“纹路”在炉火的映照下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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