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晋阳血算（3 / 4）

浆果破裂的闷响，从周鸣被箭矢贯穿的伤口内部传来！那是他贴身携带的、以薄薄鱼鳔包裹的“血饵”囊被箭杆上的倒钩撕裂！大量预先调配、色泽暗红近黑、散发着浓郁铁锈腥气的特制液体（混合了兽血、朱砂及特殊草药），如同被压抑许久的火山，猛地从伤口处狂喷而出！

这血，喷得太急！太猛！太具有视觉冲击力！

滚烫、粘稠、散发着浓烈腥气的暗红血瀑，如同一道残酷的泼墨，精准无比地、铺天盖地地浇淋在那卷正在下落的“三卿分晋”竹简之上！刺目的血色瞬间浸透了竹片，淹没了那些冰冷的预言文字，将整卷竹简染得一片猩红！血珠顺着竹简的缝隙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砸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血花！

“周先生！”赵无恤的悲吼撕心裂肺，他亲眼目睹了那支毒箭射中周鸣，更看到了那喷涌的鲜血染红竹简的惨烈一幕！

“周鸣！”魏驹、韩虎亦骇然失声，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刺杀震得心神俱颤。

周鸣的身体重重摔倒在地，双目圆睁（瞳孔已扩散失焦），脸色青灰如纸，左肩伤口处暗红的血液仍在汩汩涌出，迅速在身下洇开一片刺目的红。那卷被鲜血浸透、变得沉重而粘腻的“三卿分晋”简，就压在他身侧，猩红的字迹在火光下妖异无比。他的胸口，再看不到一丝起伏。

死了。这位名震晋楚、以“易算”搅动风云的奇士，似乎就这样，在智伯索地的宴席上，被一支来自黑暗的毒箭，当着晋国所有顶尖权贵的面，刺杀身亡！死状惨烈，其血染红了那卷预言智氏覆灭的惊世之简！

“混账！！”智伯瑶暴怒的吼声震得梁上灰尘簌簌落下。他的脸色铁青，不是因为周鸣的死（这甚至可能是他默许的），而是因为那卷被鲜血浸透、预言着他智氏灭亡的竹简竟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暴露！更因为这场精心安排的威慑之宴，彻底失控，演变成了一场血腥的闹剧！他凌厉如刀的目光扫过那片射出冷箭的阴影角落，却只看到一片因灯油燃烧而更加浓重的黑暗和混乱奔跑的人影。是谁？！谁敢在他智伯的局里擅自加戏？！

混乱达到了顶点。赵氏家臣怒吼着拔剑冲向智氏力士，又被更多的力士挡住。魏驹、韩虎的家臣护卫也纷纷抽刃，场面一触即发。燃烧的灯油点燃了更多茵席和帷幕，浓烟开始弥漫。

就在这片血腥、混乱、烟熏火燎的中心，无人注意到，面如死灰、气息全无的“尸体”周鸣，那压在冰冷地面下的左手食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抽搐了一下。龟息药力在剧痛和失血的极端刺激下，出现了一丝计划外的波动。这微小的破绽，转瞬即逝。

然而，在周鸣倒地位置不远处，一个身影如同融入阴影的磐石，始终未曾移动半步。那是智伯瑶最信任、也最令人畏惧的门客——豫让。他一身不起眼的灰布短褐，面容平凡，唯有一双眼睛，在跃动的火光和弥漫的烟雾中，亮得惊人。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尺，死死锁定着地上周鸣的“尸体”。当那只食指极其微弱的抽搐发生时，豫让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仿佛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荡开了一丝几乎无法捕捉的涟漪。他的视线，缓缓移向了周鸣那毫无血色的面孔，又落回那只静止下来的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当啷。”一声轻响，打破了豫让的凝视。是那支夺命的箭矢。它被周鸣倒下的力量从伤口中带脱了少许，斜斜地挂在他染血的深衣上。箭杆乌黑，非木非竹，带着一种冰冷的金属质感。箭尾的羽毛凌乱。最引人注目的，是那枚深深没入皮肉、泛着幽蓝光泽的三棱箭镞。

智伯瑶的亲信武士长絺疵大步上前，粗暴地一把拔出那支毒箭，双手捧到智伯面前，声音带着惊疑：“主上！您看这箭镞！”

跃动的火光下，那幽蓝的三棱箭镞根部，靠近箭杆连接处，赫然雕刻着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纹饰——并非晋地常见的饕餮雷纹，而是几条扭曲盘绕、线条更为狞厉张扬的……蟠螭纹！纹饰间隙，似乎还残留着一点点极其粘稠、近乎透明的物质，在火光下反射着微弱的光泽。

智伯瑶一把抓过毒箭，鹰隼般的目光死死盯住那蟠螭纹和粘稠物，脸上的暴怒瞬间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疑云取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