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算学叛徒(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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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卜府最深处的“格物轩”,弥漫着一种近乎凝固的冰冷。不是深秋的寒意,而是秩序被暴力撕碎后残留的死寂。空气中混杂着新劈松木的清香、研磨矿石的微尘、以及一丝若有若无、被刻意掩盖的焦糊味——那是昨夜铜灯倾覆,灯油泼洒在青石地面留下的印记。

周鸣站在那张巨大的、由整块阴沉木雕琢而成的案几前,案上原本整齐叠放的矿脉图、冶炉设计帛稿、算草竹简,此刻如同被飓风扫过,凌乱不堪。最刺目的是中心位置——一张精心绘制的“晋西镍铜伴生矿脉分布及初炼秘法”帛图,不翼而飞。那里只留下一个边缘参差、带着明显撕扯痕迹的空洞,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负责看守此轩的老苍头匍匐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石板,身体筛糠般颤抖:“…大人…老奴…老奴该死…昨夜三更巡至此处,门闩完好…只…只闻到一股极淡的‘醉梦散’香…接着便人事不知了…”

周鸣没有看他。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矩尺,一寸寸丈量着案几的每一个角落。指尖拂过帛图被撕下的边缘,触感微涩。他捻起一点残留的墨粉,在指腹轻轻揉开,又凑近鼻端。墨是上好的松烟墨,掺了微量朱砂和鱼胶,是他亲自配制定下的规矩,用以绘制重要图谱,防伪亦防腐。此刻,这熟悉的墨迹边缘,却透出一种异常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潮润”。

他猛地抬头,视线如鹰隼般扫过轩顶高悬的一扇透气小窗。窗棂上积着薄灰,一根几乎看不见的、断裂的蛛丝在微风中飘荡。窗下青石地面,一点极微小的、带着湿气的泥印,颜色深褐,与晋阳城常见的黄土不同。

“取铜灯来。”周鸣的声音低沉,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侍从立刻捧来一盏点燃的青铜雁鱼灯。周鸣接过,俯身,将跳跃的火苗几乎贴到案几上那片残留墨迹的边缘。光线下,那墨迹边缘细微的反光差异被瞬间放大——中心区域干透,呈现出完全的哑光,而紧挨着撕扯裂口的最外缘,却残留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油润感。

“墨迹未透。”他低语,指尖精准地点在那微润的边缘,“昨夜风燥,松烟墨掺鱼胶,依常例,新绘帛图置于此案,墨透干透需三个时辰。”他的目光投向旁边另一卷随意摊开的、记载冶炉通风设计的帛稿,上面有他昨日午后批注的朱砂笔迹,此刻已完全干透,毫无滞涩。“此矿图,乃我昨夜戌时初刻(晚七点)最终校定完成,亲自置于此处。”他转向老苍头,“你昏迷前闻到‘醉梦散’香,是何时?”

“约…约莫三更梆子刚响过一刻…”老苍头颤声回答。晋地三更,约为子时(晚十一点至凌晨一点),一刻约为晚十一点十五分。

周鸣闭上眼,脑海中飞速构建时间轴。戌时初刻(晚七点)绘图完成,墨迹开始干燥。至子时一刻(晚十一点十五分),中间相隔四个时辰又一刻!远超三个时辰的墨干透时间!即使考虑昨夜微有湿气,墨迹也绝不该在边缘残留油润感!

“除非…”周鸣骤然睁眼,眸光锐利如刀,“绘图完成时间有假!窃贼在墨迹将干未透之际动手,撕扯瞬间,未干透的边缘墨层被外力带起、挤压,形成此微润残痕!墨迹真正干透,应在子时之后!窃案,发生在子时一刻至丑时(凌晨一点至三点)之间!”他精准地将案发时间压缩到了一个时辰之内!墨迹的干燥速率,成了他回溯时间的第一个坐标。

“传令!”周鸣的声音斩钉截铁,“即刻封锁太卜府!昨夜子时至丑时,所有当值、不当值但留宿府内之人,包括杂役、学徒、卜史、卫士,全部集中于前庭!不得遗漏一人!查!查所有人昨夜此一时辰内行踪、人证!查府内所有门户、暗道、狗洞!查有无携带物品出府的痕迹!尤其是…携带帛卷、或身上沾有深褐色湿泥者!”

整个太卜府瞬间被森严的戒严笼罩。火把通明,甲士林立,沉重的脚步声和压抑的询问声在庭院回廊间回荡。周鸣并未亲临前庭,他如同一道影子,穿行在太卜府复杂的建筑群中。他的目标异常明确:所有可能连接外界的节点——围墙、后门、排水暗渠、甚至厨房运泔水的侧门。

在靠近西侧围墙一扇极少使用、专供运送炭薪的窄门前,周鸣停下了脚步。门闩完好,但门槛内侧的石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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