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楚风南来(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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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从璀璨的星图玉片上移开,重新落回屈荡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楚君之问,关乎国运兴衰,社稷存亡,其重如山岳。”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在石壁间回荡,“周鸣一介囚徒,身陷此间,目之所及,不过方寸之地。欲测晋国卿族倾轧之‘数’,如隔雾观山,难窥全貌。”

屈荡的眼神微微一凝,并未插话,只是静待下文。

周鸣缓缓抬起手,指向头顶那方小小的天窗。此刻,恰有一缕清冷的月光穿过木栅,斜斜地投射在对面湿冷的石壁上,形成一个模糊的光斑。

“屈子请看,”周鸣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如同在讲述一个古老的寓言,“晋国之历法,沿用古制,以三百六十五日又四分之一为岁实。然天地运行,精妙难测。据周某观天象、察圭臬、核农时,其岁实实为三百六十五日又四分日之一弱。微乎其微,不足道哉?”

他的手指指向石壁上的光斑:“然此微瑕,日积月累,其差渐显。今年所差,不过三日。”他的指尖在光斑边缘轻轻虚划,“十年之后,所差或至三十日。”指尖移动的范围扩大,“百年之后,”他的手指猛地向旁边大幅滑开,几乎指向了石壁的另一端,“其差可达数月之巨!届时,春耕之礼或行于寒冬,秋收之祭或举于酷暑,时序颠倒,农事乖谬,民失其依,国本动摇!”

他的目光重新锁定屈荡,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晋国六卿,昔日亦如精密之历法,共承天命,拱卫公室。然私欲如微瑕,猜忌如误差。今日一卿贪边地尺寸之利,明日一卿疑盟友片言之诈。此等‘误差’,较之岁差,更是微乎其微,人心幽微处一念之差而已。然其累世相积,层层叠加,犹历法之岁差,初不觉其害,及至察觉,已如山崩海啸,不可逆转!”

周鸣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之音:“六卿倾轧,非骤然而起!乃百年来,每一次背盟、每一次构陷、每一次以私利凌驾公义之‘微差’,日积月累,误差累积之必然恶果!其衰变之数,不在周某之算筹,而在其自身肌理之中,在每一次罔顾道义、放大私欲的选择里!此乃积弊成疴,非算可解,唯刮骨疗毒或可延缓,然沉疴已深,大厦将倾之‘势’……恐非人力可挽!”

他最后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铁锥,凿在寂静的石牢中。积弊成疴!误差累积!大厦将倾!每一个词都像重锤,敲击着屈荡的心神。周鸣没有给出具体的预言,却用历法误差这个精妙绝伦的比喻,彻底揭示了晋国衰亡的内在逻辑和不可逆转的“势”!这比任何具体的占卜或预言,都更透彻,更令人心惊,也更符合楚庄王寻求“大数”的期望。

屈荡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震撼与钦佩交织,更有一丝了然。楚王想要的“衰变之数”,周鸣已然给出——不是某个具体的时间点,而是那必然崩溃的趋势本身!这株“灵星扶桑树”,换来的是一个洞察历史规律的深邃答案。

“周子之言,如黄钟大吕,振聋发聩!寡君闻之,必深以为然!”屈荡再次郑重一揖,心悦诚服。

周鸣微微摇头,脸上并无丝毫得色,反而掠过一丝深沉的疲惫与悲悯。他转过身,走到囚室最内侧的角落,那里堆放着少许他获准带入的私人简陋之物——几卷边缘磨损的空白竹简,几支秃笔,一小罐墨,还有几根他视若珍宝、随身携带的算筹(如今已所剩无几)。他俯身,从中抽出一卷看起来格外厚实、用麻绳仔细捆扎好的竹简。

竹简表面粗糙,并无题名。周鸣将它托在手中,感受着竹片的冰凉和分量,如同托着千钧重担。他走回屈荡面前,双手将竹简递出,动作异常庄重。

“此简,烦请屈子带回楚地。”周鸣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恳切,“此中所录,非权谋之术,非争霸之策。乃周某观天地之气,察四时之变,合以算理,推演疫疠(瘟疫)流行之模型。”

屈荡神色一肃,双手恭敬接过。入手沉重,竹片冰凉。

“其法,”周鸣继续道,语速加快,仿佛要将最重要的信息倾吐而出,“首重‘气’之流通。人居稠密处,秽气郁结,为疠气滋生之巢。当以算筹,计其户数,量其地广,推演‘气’之壅塞节点。”他手指在空中虚点,如同在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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