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凶吉之算(2 / 6)
砸在旁边的几案上,震得案上的陶壶嗡嗡作响。霍邑地处晋戎边界,戎狄部落如同跗骨之蛆,尤其在这青黄不接的严冬,劫掠更是家常便饭。每一次袭击,都意味着人口的损失、财富的消耗和边境防御的巨大压力。
管事老者吓得浑身一哆嗦,几乎匍匐在地:“巡……巡弋的徒卒回报,那群狄人……神出鬼没,踩雪痕追出不到十里就……就消失在北面老林子里了……”
“废物!”郤芮怒喝,胸脯剧烈起伏。戎狄的袭扰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他寝食难安,偏偏又难以根除。
祸不单行。这边惊魂未定,厅外又传来一阵刻意拖沓、带着某种神秘韵律的脚步声。一个身着宽大黑色麻布深衣、头戴高冠、手持一根盘绕着蛇纹木杖的老者,在两名童子的搀扶下,缓缓步入厅堂。他面容枯槁,皱纹深如刀刻,眼皮耷拉着,仿佛半睡半醒,周身散发着一种阴郁、腐朽又故作高深的气息。这便是郤氏供养的巫师——巫咸。
巫咸无视厅内紧张的气氛,径直走到郤芮面前,用一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沙哑声音缓缓开口:“主上,春播择日,龟甲已灼,其兆……”他刻意停顿,浑浊的眼珠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定格在郤芮脸上,吐出两个字:“大凶。”
他身后一名童子小心翼翼地捧上一块尚有余温的龟甲。龟甲中央,几道狰狞的黑色裂纹纵横交错,如同恶鬼的爪痕,其中一道主裂纹更是贯穿了甲面,末端尖锐地刺向边缘,形成一种极其不祥的“破败”之象。
“天象示警,地气未通,”巫咸的声音如同诅咒,“此时下种,必遭霜冻、虫蝗之厄,或引戎狄窥伺,兵戈加身!凶险异常!宜再待十日,待凶星移位,地煞平息,方可动土。”他手中的蛇纹木杖轻轻顿地,发出沉闷的回响,仿佛在为这“凶兆”做注脚。
郤芮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死死盯着龟甲上那道刺目的凶纹,又看看舆图上被戎狄袭扰的标记,再看看厅外铅灰色的、毫无放晴迹象的天空,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几乎将他淹没。戎狄的刀悬在颈侧,春播的时节却因这“凶兆”而延误!粮食是命脉,延误播种意味着秋天收成锐减,意味着霍邑可能面临饥荒,意味着在晋国卿族内部的角力中失去支撑!可若强行播种,一旦真如占卜所言遭遇天灾人祸,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岂有此理!”郤芮低吼一声,烦躁地在厅中踱步,如同困兽。他目光扫过跪在地上的管事,扫过脸色煞白的疤脸什长,扫过那带来噩耗的龟甲,最后,那焦灼而愤怒的目光,竟鬼使神差地落在了被捆缚着、一直沉默旁观的周鸣身上。
周鸣自巫咸踏入厅堂起,便垂下了眼帘,仿佛将自己隔绝于这焦躁的氛围之外。然而,他的感官却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全力运转着。巫咸所说的每一个字,龟甲裂纹的走向,厅外呼啸的风声,甚至炭火盆里木炭燃烧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都被他无声地捕捉、记录、分析。
在无人察觉的角落,周鸣被捆缚在身后的双手,正极其轻微地、以一种特定的节奏在冰冷的石地上划动着。那不是挣扎,而是在记录!他在心中构建着一个无形的表格:
‘昨日,辰时,风起西北,云层低厚如铅,雪霰零星,气温极寒(冰点下五度许)……’
‘前日,巳时,天色微明,有短暂晴隙,然风冷刺骨,云复聚……’
‘再前日,终日阴霾,风略缓,雪势稍减……’
‘……’
过去十日,即便在被押解的囚笼和风雪路上,周鸣也从未停止过对天象的观察。风向、云层形态(卷云、层云、积云)、降水的类型(雪、霰)、光照强弱、以及根据体感结合经验估算的温度变化……所有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自然信息,都被他如同录入数据库般,一丝不苟地记忆、整理。
此刻,这些数据流正与他脑海中庞大的“历史气候数据库”进行着高速碰撞、比对、推演。这个数据库并非实物,而是他前世作为顶尖应用数学家,对全球古气候学、农业气象学、历史灾荒记录等浩如烟海资料的深度记忆与理解,此刻被他以惊人的信息处理能力,针对晋北霍邑的地理位置进行了本地化调取和模拟分析。
‘晋北,春寒时节,连续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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