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天工遗韵(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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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稷下的风依旧带着料峭寒意,却已裹不住泥土深处萌动的暖意。天工院内,匠坊的炉火彻夜不熄,药庐的烟气袅袅升腾,田垄间的新绿悄然破土。周鸣的身影,愈发清瘦佝偻,裹在厚重的旧裘里,行走时需弟子伯阳时时搀扶。那场冬夜攀岩的秘藏之行,耗尽了他本已不多的元气,咳疾缠绵不去,握刻刀的手也常因脱力而颤抖。然而,那双深陷在皱纹中的眼眸,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明亮、更加专注。一种近乎燃烧的意志支撑着他,要将最后的智慧,化作最实在的光,洒向这片他深爱的人间。

匠坊·追刻流光

匠坊深处,一座高达丈余的木架已然立起,其结构异常复杂精巧。核心是一个巨大的双层铜壶——上层为“日池”,用以蓄水;下层为“夜壶”,承接细流。水流并非直接滴落,而是通过一套由大小不一的青铜齿轮、精巧的杠杆和一枚不断摆动的“心轴”构成的联动系统。这便是周鸣晚年倾注心血,指导工造组主事子舆及数位巧匠弟子打造的“流火”水钟。

周鸣坐在匠坊角落的矮榻上,裹着厚厚的裘毯,面前放着一个沙盘,上面用细线和小木块模拟着水钟的擒纵机构。他手中捏着一枚细小的青铜齿轮,对着油灯的光,眯着眼仔细观察齿牙的咬合角度。

“夫子,您看这‘心轴’(擒纵叉)摆幅,”子舆指着木架上正在调试的核心部件,眉头紧锁,“水流稍急,它便摆得飞快,铜壶刻箭(指示时间的浮标)跑得也快;水流缓了,它又慢下来,刻箭几近不动。这……如何能准?”精准计时是天文观测和农时的命脉,眼前的难题让子舆焦躁不已。

周鸣咳嗽了几声,示意子舆取来水钟核心的模型。他用枯瘦的手指,轻轻拨动那枚连接着“心轴”的、形如船锚的青铜“卡摆”:“此物之妙,非在力,而在‘衡’。”他指着“卡摆”两端微小的凹槽,“汝看,水流冲此叶轮(驱动轮),叶轮转,其齿欲拨动‘心轴’摆动。然‘心轴’摆动时,其臂会短暂卡入叶轮之齿隙(擒纵动作),令其不得速转。‘心轴’摆至尽头,借其自重回摆,另一臂又卡入叶轮齿隙,再阻其速。如此往复,水流推力被此‘卡’与‘放’所制,其速遂趋于恒定,不再随水流缓急而剧变矣。”

这是对原始擒纵机构原理最朴素的阐述。周鸣让子舆在沙盘上反复推演这“一卡一放”的平衡过程,又在模型上调整“卡摆”的重量和臂长,以找到最稳定的摆动频率。

“妙!妙啊!”子舆反复尝试,终于恍然大悟,眼中迸发出狂热的光芒,“非强控水流,乃以机巧制其力,使其自趋于衡!此‘心轴’,真乃水钟之心!”他立刻带人重新调整“卡摆”重心,打磨咬合面。

数日后,“流火”水钟主体完成。水流通过精巧的叶轮驱动系统,带动着被“卡摆”严格节制的齿轮组。齿轮组末端,一根雕刻着精细刻度的长杆(刻箭)在巨大的铜壶内随着水位变化缓缓上升,其旁立着一根垂直的“标杆”,标杆上精确刻画着十二时辰与一百刻的分划。在“卡摆”稳定而规律的“咔哒”声中,刻箭在标杆的刻度间平稳移动,其精准度远超以往的漏刻。

周鸣在弟子搀扶下,亲自验看。他盯着刻箭移动的轨迹,又抬头望向窗外日晷投下的影子,默默计算着时间流逝。当刻箭指向“午时三刻”,日晷的投影也恰好落在正午的标记上。

“善。”周鸣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欣慰,“以此观星象位移,定农时节点,可矣。其声‘咔哒’,如光阴跫音,当名‘流火’。”他将这台融合了原始擒纵机构、齿轮传动与精密刻度的计时仪命名为“流火”,寓意追捕那流逝如火的时光。水钟稳定运行的声音,如同天工院的新脉搏,为天文观测和农时校准提供了前所未有的精确基准。

药庐·数理仁心

药庐内,药香浓郁。周鸣裹着裘毯,靠坐在矮榻上,面前堆满了成捆的竹简和零散的帛片。玄微和几位精于医道的弟子侍立一旁,神情凝重。他们正在汇总整理周鸣数十年来指导记录的医疗档案,编纂《济世方略辑要》。

一卷摊开的竹简上,密密麻麻记录着某种寒热症(类似疟疾或流感)的病例:

“丁亥年,春三月,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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