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阴符再临(4 / 4)
此强兵夺地者手中,当真能‘造福’楚民?”他手指在代表楚人方向的箭头末端重重一点,然后沿着一条虚线,划向代表战争区域的另一个沙堆,“抑或,它将成为开凿运兵之渠、筑造攻城之械的凭依,最终化作夺取他国民众性命、毁人家园、令更多人流离失所的血火?”沙盘上,那原本代表“助人”的箭头,其末端被周鸣划出的虚线,清晰地引向了代表杀戮与毁灭的符号。
季孙看着沙盘上那触目惊心的因果链,浑身剧震,脸色由惨白转为死灰。他从未从这个角度思考过!他以为的技术传播,在夫子推演的沙盘上,竟如此清晰地指向了灾难!
“天工之律,首重‘非攻’。”周鸣的声音如同冰冷的磐石,敲打在季孙心上,“此律非迂腐之论,乃‘数’与‘理’推演之必然!助纣为虐之力,增长越快,反噬越烈。汝今日之‘善念’,若成他人之屠刀,此‘恶业’,汝可担否?此‘因果’,汝可承否?”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季孙的灵魂上。
“夫子!弟子知错了!弟子愿受任何责罚!求夫子再给弟子一次机会!”季孙以头抢地,泣不成声。
周鸣沉默良久,看着沙盘上那刺眼的箭头。最终,他缓缓抬手,用掌缘将代表季孙行为的那条箭头,以及它延伸出的灾难虚线,连同周围一小片沙粒,彻底抹平。沙盘上,只剩下代表天工院核心的圆和几条代表正规技术传播的、平缓的辐射线。
“天工院容不得‘惑’与‘疑’,更容不得‘害’。”周鸣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疲惫,却无比决绝,“汝心已乱,其行已偏。此地,已非汝道场。收拾行囊,今日便离开稷下。此生,不得以天工院弟子之名行事。汝所学,若用于正途,自有益处;若用于歧路……”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警告与失望,比任何惩罚都更让季孙心如刀绞。
季孙失魂落魄地被带离。驱逐一名弟子,尤其是一个才华尚可但心性动摇的弟子,对暮年的周鸣而言,并非易事。这像割去自身一块腐肉,痛楚而无奈。
夜色如墨,重新笼罩了经历了一场无声风暴的天工院。骚乱已被平息,“山匪”在丢下几具尸体和更多伤员后狼狈退走。藏书阁的密室重归寂静。周鸣独自一人回到书房,没有点燃灯火,任凭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在书案上那几片温润的玉版之上。伯阳已将今日之事简要刻录于日常竹简,但周鸣的目光,只凝注于承载着《归藏真解》的玉版。
他拿起最锋利的刻刀,指尖稳定得不像一个老人。刀尖落下,在冰冷的玉质上,刻下了一个极其微小、却结构无比精密的符号。那符号既像一个层层嵌套的几何迷宫,又像一个蕴含了无尽变化的卦爻集合体,更深处,似乎还隐藏着某种二进制流转的韵律。这是他为《归藏真解》核心加密锁设计的最终“钥心”——一个融合了高阶模运算、非线性混沌映射以及信息论中熵概念的终极数学图腾。它本身就是一个无法被时代理解的奇迹。
月光流淌在玉版新刻的纹路上,折射出幽深而神秘的光泽,仿佛有星河流转其中。书房外,是天工院劫后余生的短暂安宁。书房内,只有刻刀划过玉质的、细微而坚定的沙沙声,如同时间本身在低语。周鸣的眼神,在月光与玉辉的映照下,清明如古井,倒映着无尽星河,也倒映着案头那即将完成的、跨越时空的智慧信标。外界的贪婪与刀兵,如同拂过磐石的尘埃,再也无法撼动他分毫。他手中的刻刀,正为人类的未来,雕刻着最后、也是最坚固的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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