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耒耜新篇(4 / 4)
其力在‘理’,在‘数’,在‘天工’,非左道旁门也。”
贾三和他带来的胥吏看着那庞大复杂的“九畴图”,只觉得眼花缭乱,一股莫名的敬畏感从心底升起。他们看不懂那些符号和数字,但那宏大精密的构图本身,就具有强大的说服力,仿佛蕴含着某种天地至理。这绝不是乡野巫师能画出来的东西!那几个嘀咕的老农更是噤若寒蝉,看着那“星图”,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迷惑,再不敢多言半句祖宗之法。
里正察言观色,见贾三气焰被压了下去,连忙打圆场:“哎呀呀!贾三爷您看!我就说周先生是真正通晓天机、善格物的大贤!这图…这图一看就是沟通天地之秘的宝物啊!先生开荒利民,实乃本乡之福!这田亩赋税,自然要按先生评估的肥力等级和新垦荒地的规矩来办!先生,您看这样可好?”他最后一句话是对周鸣说的,带着明显的讨好。
贾三脸色变幻,盯着那“九畴图”和登记册上精确的数据,又看看远处规整的田畴和高效运转的翻车,心知今日遇到了硬茬子。对方不仅有“神异”手段,更有这滴水不漏的“数理”登记。强行按“良田”征税,于法无据,闹大了自己未必占理。他干咳一声,收起那副倨傲嘴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既然有图有册,登记清晰,又有里正作保…那就按先生所录,定为新垦中下田三等,头三年赋税徭役减半。待三年后,视地力再行定等。”他挥挥手,示意手下胥吏按周鸣提供的册子抄录一份备案。
一场潜在的危机,暂时被那张融合了原始统计图表与神秘学外衣的“九畴图”化解了。
风波平息,贾三等人悻悻离去。天工院的田地里,劳作继续。老禾头看着贾三的背影消失在土路尽头,又看看田边木板上那玄奥的“九畴图”,再低头看看自己脚下这片曾被认为贫瘠的土地里茁壮生长的粟苗,心中百感交集。他犹豫再三,终于鼓起勇气,走到正在观察一片不同豆类混种试验田的周鸣面前,深深作了一揖,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先生…老朽…老朽厚颜,想…想向先生讨教…这‘轮作’之法,还有…还有那省力的犁…不知…不知先生能否…”他粗糙的手指局促地搓着衣角,浑浊的眼中充满了渴望和一丝卑微的希冀。
周鸣看着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农,点了点头:“理当如此。胥渠,取那备用的小曲辕犁来,再与老丈详说豆粟轮作之要。”
老禾头闻言,激动得差点跪下,被胥渠连忙扶住。黑夫和其他几个观望的本地农户见状,也纷纷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新农具和耕作方法。一种基于实用与利益的新纽带,开始在保守的乡土与天工院的革新之间悄然萌芽。
夕阳西下,将天工院的屋舍、田垄和劳碌的人影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溪水潺潺,翻车“吱呀”,一派宁静。然而,在院门内侧的阴影里,里正却并未立刻离开。他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田间,悄悄靠近周鸣,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忧虑,从袖中摸出一件用葛布包裹的扁平物件。
“周先生,”里正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周鸣能听见,“方才人多眼杂,有件事…贾三爷他们没提,但小人心里实在不安…不得不私下禀告先生。”
他小心翼翼地掀开葛布一角,露出里面一片边缘焦黑、显然是从火中抢救出来的残破木牍。木牍上刻着几行字迹模糊的小字,似乎是某种登记或通缉文书,最关键的是,在木牍一角,刻着一个线条古朴、形如飞鸟的徽记!那徽记的形态,竟与周鸣在第一章结尾那剧痛幻象中,所见的戈柄末端的模糊印记,惊人地相似!
周鸣的目光在接触到那鸟形徽记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左肩那早已愈合的旧伤疤下,一股阴冷的幻痛再次毫无征兆地袭来,仿佛毒蛇苏醒,狠狠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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