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火里种莲(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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砚冰向来沉稳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惧与不解的仓皇。

她甚至忘了行礼,声音发紧:“统领,出事了!”

惊蛰的目光从刚熄灭的铜炉上移开,那里面埋葬着一片碎裂的玉佩和一段被她亲手斩断的虚假过往。

她站起身,晨光的清冷勾勒出她愈发锋利的轮廓。

“说。”

“除了豆花,静庐里又有两个孩子不对劲。”砚冰语速极快,竭力保持着镇定,“昨夜三更,他们同时开始梦魇,在床上翻滚挣扎,双眼上翻,只看得到眼白。我……我撬开他们的嘴,发现舌底都浮现出蛛网般的淡青纹路,和豆花一模一样!”

惊蛰心头猛地一沉。

一个豆花,可以是孤例,是母鸦余毒的特殊残留。

三个,便是疫病。

“秦半仙呢?”

“已经在路上了。”

半个时辰后,静庐的偏院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秦半仙为最后一个孩子诊完脉,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停了许久,才缓缓收回。

他没有像上次救治阿丑时那样大汗淋漓,脸色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凝重。

他摇了摇头,声音沙哑:“这不是外来的毒。”

惊蛰眸光一厉:“什么意思?”

“老夫行医一生,毒物入体,必有其源,循经脉而走,有迹可循。”秦半仙指了指那几个昏睡不醒的孩子,“可他们体内的毒,像是……像是凭空从血肉里生出来的。脉象虚浮不定,神魂飘忽,分明是神志被什么东西啃食的迹象。统领,这不是中毒,是‘心蛊’复发了。”

“心蛊?”惊蛰的眉头紧紧锁起。

“不错。”秦半仙叹了口气,像是说给自己听,“夜巢那些年,他们不仅被喂食毒药,脑子里更是被种下了一只无形的鬼。那首老癞哼唱的摇篮曲,就是唤醒这只鬼的钥匙。仇恨、恐惧、绝望……这些情绪被反复灌输,成了他们身体的一部分。一旦外部环境变得安逸,不再需要时时警惕,这只被压抑的鬼就会反噬,从他们的神志深处开始,制造出真正的毒素,侵蚀他们的身体。”

惊-蛰如遭雷击。

她猛然想起阿丑每次痛苦抽搐,都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娘”。

她原以为那是蛊虫啃噬心脉的剧痛,如今想来,竟是“母亲”这个词,触发了他脑中最深层的痛苦烙印!

母鸦篡改的,不只是他们的身体,更是他们的大脑认知。

真正的解药不是换血,不是驱蛊,而是彻底重塑他们被扭曲的认知!

她一言不发,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存放夜巢卷宗的密室。

砚冰紧随其后,只看到惊蛰疯狂地翻阅着那些用血写就的《饲仇录》,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终于,在一册残卷的夹层里,她发现了一行用特殊药水写下的隐文,遇火一炙,字迹便狰狞地浮现出来:

“心锁非蛊,乃念成形;听曲则痛,忆母则疯。”

原来如此。

母鸦根本不屑于用传统的蛊虫去控制这些孩子,她用的是更恶毒、更无解的法子——精神枷锁。

她将痛苦与最亲密的记忆绑定,让“思念”本身,变成一把刺向自己的刀。

惊蛰当即下令,以防疫为名,彻底封闭蒙学监所有内外通道。

同时严令,禁止任何人在监内哼唱任何曲调,尤其是那首流传于地牢的摇篮曲。

她命砚冰收缴并集中销毁所有孩童私下记录夜巢往事的笔记、图画,任何可能勾起回忆的物件,都必须清除。

然而,禁令可以封锁物件,却封不住人心。

当夜,惊蛰巡查至后院的祠堂时,脚步蓦地顿住。

豆花小小的身影,正独自跪在一块空无一字的牌位前,一下一下,用力地磕着头。

月光惨白,照得她像个纸人。

她的口中,正用气声喃喃自语,充满了压抑的悲恸与自责:“姐姐……姐姐死了……是我害死的……我不该抢她的馒头……我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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