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风不传话,是学话的(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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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桃把最后一根银针在茶油里浸了浸,银尖上的水珠顺着指节滑进腕间的红绳结。

那是十四岁那年在药王宗祖祠,师父用当归茎秆编的,说能拴住医魂。

可此刻她盯着针尾的“桃”字刻痕,忽然觉得医魂早该松开些——太紧的绳,勒得人只会低头看针,看不见风里的声音。

铜盆里的蜡水已经熬得透亮,像化了的琥珀。

她把三十六根银针一根根夹进去,第一根“破毒”针沉下去时,蜡面腾起细烟,混着药香钻进鼻腔。

那是去年春天在苏州,用这根针从汉奸喉管里挑出的鹤顶红,血珠溅在针身上,洗了七遍才褪干净。

此刻蜡液裹住针身,红锈与血痕都成了琥珀里的小虫,永远困在温暖的凝固里。

最后只剩袖中那根最短的针。

这是她十六岁第一次独立验尸时用的,针尾的“桃”字还是师父手把手刻的,刻刀太钝,笔画里还留着木屑。

她捏着针在烛火上烤了烤,银白泛出暖黄,像小时候在灶前偷烤的山芋皮。

“该收的总要收明白。”她对着跳动的烛火轻声说,不是对谁,是对十六岁那个举着针发抖的自己——那时她以为银针是剖真相的刀,现在才懂,真相早藏在问里。

天刚蒙蒙亮,她挎着药篮出门。

巷口老槐树下,王阿婆正往陶瓮里倒“启脉露”,琥珀色的药液在晨光里晃着,像晃着半瓮星星。

“阿婆,这药要温着喝。”她伸手去扶陶瓮,王阿婆却把药碗往她手里一塞,自己仰头喝了半口,喉结动得像吞了只活鱼。

“怕吗?”白桃问。

王阿婆抹了抹嘴,皱纹里还沾着药渍:“怕啊,上个月张屠户喝这药,说看见他战死的儿子站在灶前添柴火。可更怕……更怕哪天连问都不敢问了。”她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昨儿夜里我梦见宗谱上的老祖宗,个个都在笑。他们说,白家人的针能扎醒尸,扎不醒活人,可活人自己醒了,比针管用。”

白桃喉头一热。

药篮里的针匣隔着粗布摩挲她的腿,像在轻轻叩门。

她摸了摸匣盖,紫檀木上的八卦刻痕还带着体温——这是祖父白景明亲手打的,三十年前他带着这匣针逃出金陵时,匣底还藏着半块金陵卦象图残片。

此刻残片早随着宝藏的秘密散进风里,匣里只剩被蜡封存的银针,和一根藏在袖中的旧针。

药王宗旧祠在城南破庙里,门槛被岁月啃得只剩半截。

白桃把针匣放在香案上,灰尘里还留着前几日孩子们画的歪扭八卦图。

“针不再破幻,因幻已醒。”她对着褪色的药王像说,香灰突然簌簌落下来,像有人在点头。

转身时,檐角铜铃被风撞响,声音清凌凌的,像极了小梅吹笛子时的尾音。

陆九是在正午时分到北极阁废墟的。

他怀里的布包沉得反常,蜡刀、模子、火漆,还有半块没用完的玫瑰色火漆——那是上个月替白桃易容成药商太太时用的,她嫌颜色太艳,他说“越扎眼越安全”。

此刻他蹲在断墙下,把这些东西堆成小丘,火柴擦燃的瞬间,火舌舔到火漆的刹那,玫瑰色的烟腾起来,像极了当年在上海法租界,他替中统局长易容时,局长太太别在胸前的玫瑰胸针。

“疼过,现在是脸了。”他对着火轻声说,手抚过左脸的焦痕。

那是三年前在南京城防战,日军的燃烧弹炸穿了易容棚,蜡模融化时他正往脸上涂胶,半张脸就这么粘在了模子里。

后来他学会用蜡遮盖,用粉扑平,可每次摸脸都像摸着别人的皮。

此刻火光照得焦痕发亮,他忽然觉得这凹凸不平的触感才亲切——像小时候在老家摸过的老墙,砖缝里长着青苔,雨水冲过会有土腥味。

“叔叔疼吗?”扎羊角辫的小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手里还攥着他昨儿给的半块糖。

陆九蹲下来,让阳光把焦痕照得更清楚些:“疼过,像被开水烫了又冻上。现在啊……”他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儿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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