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观星(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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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已落幕,朝堂之上,谁敢忤逆司礼监太监王振的意志 ?天子失德……这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当今天子朱祁镇,年少登基,如今二十二岁,正值亲政之年,却对那名为王振的宦官言听计从,宠信无加,朝野上下,皆称其为“翁父” 。

这天象,与其说是预言,不如说是一份来自苍穹的、对帝国现状最精准、最无情的总结报告。他们这些观星者,不过是这份报告的抄录员罢了。

他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冰霜与尘土的凛冽寒气,再睁开眼时,那双浑浊的老眼中,已是一片沉沉的决绝。

“封存录簿。”他声音不高,却压过了风声与所有人的心跳声,“备墨,具本——”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一张张惊恐的脸,一字一句地说道:“即刻……叩阙奏报。”

夜色,在这一刻仿佛变得更加浓稠。那颗猩红的星子,正肆无忌惮地将它不祥的光芒,一滴一滴,注入这个庞大王朝的心脏。

然而,就在钦天监所有人的目光、所有人的心神,都被东方天穹那场惊心动魄的“荧惑犯岁”死死攫住之时——

西北方的夜空,紫微垣的深处,一道清辉,悄然而至。

那不是荧惑的暴戾赤红,亦非岁星的温润青白。那是一抹极淡、极雅致的青白色光痕,宛如九天之上的仙人用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出的笔锋,蘸着月华与星辉,以无垠的天幕为宣纸,从容不迫地划出了一道短暂却无比优雅的弧线 。

它的光华,并不刺眼,却有一种内敛的、足以洞彻人心的穿透力;它的轨迹,悄然无声,却仿佛有一声浩渺清越的磬音,不经耳膜,直接敲在了人的灵魂深处,荡起层层涟漪。

此乃“文曲下凡”之天象 。百年难遇的大祥瑞,预示着一位经天纬地之才、一位能安邦定国的贤臣,即将降临人世 。

可惜,观象台的露台上,无人抬头。

一个角落里,负责给铜漏添水、记录更次的小小天文生,年仅十五,刚刚从民间选入钦天监不到一年。他还没有资格去触碰那尊贵的简仪,也看不懂星图上那些复杂的缠度与宿位。他的职责,就是确保时间的精准,以及在前辈们需要时,递上一杯驱寒的热茶。

就在方才那片混乱之中,他被一位主簿撞倒在地,手中的茶碗摔得粉碎。无人理会他,所有人都像疯了一样涌向台中央。他有些委屈地爬起来,收拾着地上的碎瓷片,一抬头,便看到了那道划破西北天际的青白慧光。

他不懂什么是“文曲”,也不知晓这代表着何等祥瑞。他只是觉得,那道光真美,美得让人心安,仿佛能洗去这寒夜里所有的恐惧与阴霾。他看得痴了,一时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忘了周遭那压抑得让人窒息的氛围。他觉得,看到这样的景象,今夜所有的惊吓都值了。

“还愣着做什么!滚去重新沏茶!”一声严厉的呵斥将他从短暂的宁静中惊醒。

是方才推开他的那位独眼主簿,此刻正满脸焦躁地瞪着他,眼神里满是“朽木不可雕”的鄙夷。

小天文生一个激灵,慌忙低下头,抱着碎瓷片连滚带爬地跑下露台。他不敢再抬头,不敢再去看那道带给他片刻慰藉的美丽光痕,生怕再招来一顿责骂。

于是,那抹青白色的慧光,就在这无人喝彩、无人记录的夜空里,完成了它孤独而华美的巡行。它静静地越过中天,光芒由盛转衰,最终悄无声息地消散于东南方的地平线上,如同一声无人听闻的叹息,一滴落入瀚海的清露。

它所携带的经世之才气、匡扶社稷的文运,以及那位或许能挽大厦于将倾的星君,就这样,一同坠入了茫茫尘世,坠入了某个或许正有婴孩第一声啼哭的寻常屋檐之下 。

没有仪式,没有记载,没有预言。

凶兆的喧嚣,吞噬了所有感知祥瑞的灵犀。当一个帝国从上到下,所有的心神都被预想中的灾难所填满时,上天真正的馈赠,往往就这样擦肩而过,寂寥地隐入历史的尘烟。

皇甫仲和走下冰冷的露台,进入了位于观象台下方的公廨值房。外界的寒风被厚重的木门隔绝,屋内烛火通明,将他瘦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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