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界线非限·儒生悔悟(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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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照进院子,陈麦穗正把竹匣从墙角搬到矮桌上。她打开匣子,取出那张地图,铺在桌面,用陶碗压住四角。囡囡画的那条线还在,直直地通向“罗马”。她看了会儿,伸手摸了摸左腕上的艾草绳。

门外传来脚步声。

她抬头,看见一个穿深衣的男人站在门口。身形瘦高,袖口磨得发毛,手里没拿东西,站得很直,却低着头。她认得这张脸。去年在博士宫,他站在人群最前头,指着她说“妇人干政,乱纲常”。

她没说话,也没动。

那人往前走了两步,在门槛外停下。他看了一眼屋里,几个孩子正围坐地上描图,笔尖划在陶片上沙沙响。一个老妇蹲在角落,对照墙上木板念字,声音断断续续。

“她们……真的能看懂?”他开口,声音哑。

陈麦穗起身,走到门边,拿起靠在墙根的木犁,轻轻搁在门槛上。“先生若为论道而来,请入内观实;若为毁誉而来,门外风大,不妨止步。”

男人盯着那把犁。木头被磨得发亮,扶手上有几道刻痕。他忽然弯腰,伸手去握。

手指碰到木头时抖了一下。

他走进来,双手握住犁柄,转身往外走。陈麦穗跟在他身后,穿过晒场,走向村西那片荒地。路上遇到几个妇人,都停下来看。有人认出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旁边人拉了她一把,两人快步走开。

牛犋已拴好,少年牵着牛等在地头。儒生站到牛后,把犁尖插进土里。牛往前走,他跟着走。第一道沟歪得厉害,犁头卡住,他用力推,肩膀撞在扶手上,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没人笑。

李寡妇提着水囊过来,放在田埂上。她没说话,退到一边站着。

第二趟时,他的脚步稳了些。汗水顺着额头流下来,滴在衣领上。袍角扫过泥块,沾了湿土。中途踩到石子,脚一滑,跪在地上。他撑着犁把手站起来,继续走。

孩子们下课后也来了,站在地边看。有个女孩小声问:“他在干什么?”

阿禾蹲下来说:“在学种地。”

“读书人不是不用干活吗?”

“以前是。”

太阳偏西时,半亩地翻完了。沟垄一条接一条,虽不齐整,但连成片。儒生站在最后一道沟尽头,喘得厉害。他慢慢蹲下,手撑着膝盖,头垂下去。

过了很久,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片地。泥土翻出来,颜色深褐,还带着草根。他忽然抬手抹了把脸,肩膀抖了一下。

“我教《诗》三十年。”他声音低,“说‘民之秉彝’,说‘天生烝民’。可我不知道粟米怎么长,不知道水渠往哪挖,不知道女人也能画出路线图。”他顿了顿,“我讲的德,是空的。”

陈麦穗递过水囊。他接过,喝了一口,手还在抖。

“你们每天做的事,才是真德。”他说,“我能……学吗?”

她没答话,只点点头。

他脱下外袍,叠好放在田埂上。里面那件已经湿透,贴在背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全是血泡,有的破了,渗出血丝。

“我想教孩子。”他说,“不是只讲经文。我想讲耕读的事,讲怎么活下来,怎么活得明白。”

陈麦穗看着他。

他慢慢跪下去,双膝碰地。

“布娘子,往昔谬言,今日伏罪。”他抬头,眼睛发红,“请容我任教席,教孩童知耕读之本,明德行之实。”

没人说话。

风吹过新翻的土,带起一阵尘。一个织妇抬起手,拍了一下掌。声音不大。接着,第二个女人拍掌,第三个。掌声一点一点响起来,从稀疏到整齐,最后连成一片。

陈麦穗伸手扶他起来。

“你不必谢我。”她说,“你要谢的,是这块地,是这些孩子,是她们让你看见了真道理。”

她转身朝学堂走。他跟在后面,脚步虚浮。走到台阶前,她停下。

“明日起,设‘经义课’。”她说,“由你主讲。内容须结合农事民生,不得空谈。”

他点头,嘴唇动了动,没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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