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大漠烽烟 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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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以西三百里,天地间只剩一种颜色——黄。无垠的沙丘如凝固的怒涛,在灼目的骄阳下连绵起伏,蒸腾的热浪扭曲着地平线。六匹战马拖着长长的影子,在沙海中艰难跋涉,马蹄每一次陷落都带起滚烫的沙尘。肖华一马当先,明光铠的甲片反射着刺眼的白光,头盔下的目光鹰隼般扫视着死寂的沙海。身后五骑呈楔形阵列拱卫着一辆青帷马车,车轮在流沙中碾出深痕,又迅速被风抹平。

“将军,后方有情况!”一名暗卫突然勒马,指向东南方天际。极目处,一溜模糊的黑点正贴着沙丘蠕动,如同爬行在金黄锦缎上的蚁群。

肖华抬手止住队伍,接过江宅递来的黄铜单筒“千里眼”。镜筒内景象瞬间拉近——那是一支庞大的驼队,数十头双峰骆驼驮着高耸的货垛,在沙脊上拖出蜿蜒的剪影。驼铃的微响似乎穿透灼热的空气,隐约传来。

“康国萨保的商队。”肖华放下镜筒,眉心拧成川字,“自玉门关出来,已跟了我们三日。”

江宅策马靠近,压低声线:“按脚程,他们本该走水源更丰沛的伊州道。绕行这黑戈壁…”他刀鞘轻敲马鞍,“除非有比避开水税更重要的事。”

马车帘猛地掀开,李太白探出半个身子。连日的曝晒与颠簸让他更显枯槁,唯有一双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灼灼发亮。他灌了口酒,突然指向驼队方向放声大笑:“哈哈哈…跟得好!跟得妙!秃鹫逐腐肉,鬣狗随狮群!这大漠…要开宴席了!”笑声癫狂,惊得拉车的驽马不安地踏着蹄子,在沙地上刨出浅坑。

肖华冷眼扫过其余四名暗卫。这些玄宗教坊精心淬炼的利刃,此刻眼中只有冰封的漠然。其中一人抱拳开口,声音平淡无波:“裴司马,陛下旨意是护送李翰林至安西都护府。节外生枝,恐负圣恩。” “圣恩”二字咬得极重,在热风里淬着无形的锋芒。

“无妨!”肖华嘴角掠过一丝冷峭,目光锐利如刀,“你们几个留下来保护李翰林,我和江都尉前去看看。”话音未落,他已猛地一夹马腹,与江宅如离弦之箭般射向那片在热浪中扭曲的黑点。

四名暗卫僵立原地,为首者按在链子镖上的指节捏得发白——陛下密令是“李太白和裴云若离队百丈,格杀勿论”!

“跟!” 牙缝里迸出淬毒的低吼。铁蹄溅起沙浪,四人如附骨之疽般咬向肖华。

驼铃声终于穿透热浪,清晰可闻。庞大的商队如同一道移动的城墙,缓缓碾过沙丘。阿使那萨保端坐在一匹雪白骆驼的华盖鞍座上,粟特锦袍缀满金线,在烈日下流淌着刺目的光。他远远望见肖华一行,脸上立刻堆起商人特有的热络笑意,策驼迎上。

“长生天庇佑!竟在此地得遇裴将军!”萨保抚胸行礼,目光扫过青帷马车时微微一滞,“将军此行可是往敦煌?鄙队正欲往彼处交割一批长安新得的文房雅物。”他挥手示意,几名胡商立刻抬过一口樟木箱。箱盖开启,里面是码放齐整的澄心堂纸、李廷珪墨、青麟髓砚,墨香与檀木气息混合着干燥的沙尘扑面而来。

杰克一身风尘仆仆的灰布胡装,背着巨大的画板箱挤上前来,深棕色的眼瞳里藏着警惕,朝肖华与江宅微微颔首。他身后跟着个摇摇晃晃的酒鬼,破旧青衫,长发散乱,怀中紧抱个硕大的酒葫芦,赫然是李白年轻时的模样!只是眼神迷离涣散,仿佛灵魂被抽离,只剩一具灌满酒精的躯壳。

“好墨!好纸!”酒鬼李白忽然从杰克身后探出头,一把抓起块李廷珪墨,凑到鼻端深深吸气,浑浊的眼珠泛起奇异的光,“澄心堂纸…滑如春冰密如茧,当年在翰林院…嗝…用它誊抄《清平调》三章,贵妃娘娘的脂粉香…仿佛还在纸上…”他痴痴笑着,手指摩挲纸张,如同抚摸情人肌肤。

萨保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随即笑容更盛:“仙师好眼力!这批货到了于阗,至少翻这个数!”他五指张开晃了晃,“尤其这些诗稿,”他指向另一口箱子,“王摩诘的辋川闲咏,岑嘉州的边塞雄篇…西域诸国王公,最爱这大唐文脉的风雅!”

“哦?不知东家走的哪条道?”江宅忽然开口,目光如针,刺向萨保,“阳关道平顺,伊州道水草丰美。黑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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