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锈色年轮(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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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秦朗的日子,像浸泡在浓度过高的溶液里。每一天都是对江宅灵魂的挤压和重塑。

秦朗的生活苍白得如同褪色的旧照片。在学校,他是透明的幽灵。课堂上,老师的声音是遥远的背景噪音,公式和文字在课本上漂浮,无法着陆。同桌是个圆脸女生,课间总与前后桌嬉笑打闹,分享新买的明星贴纸或彩色发圈。当她银铃般的笑声在咫尺之遥炸响,江宅会控制不住地微微战栗,仿佛那声音是刺向他耳膜的针。他尝试过,鼓起全身的力气,在课间小声询问同桌一道数学题解法。女孩转过身,粉色的草莓唇膏亮晶晶的,眼神却像扫过一件碍路的旧家具,眉头不耐地蹙起:“这么简单都不会?老师刚讲过。”随即飞快地转回头,加入旁边关于昨晚电视剧的热烈讨论。那短暂的、被审视和被迅速丢弃的瞬间,像冰冷的刀刃划过灵魂。江宅默默低下头,指尖掐进书本边缘,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午餐时间是最艰难的仪式。他端着食堂油腻的铁盘,里面是寡淡的炒白菜和一块干硬的炸鱼排。目光扫过喧闹拥挤的食堂,每一张拼凑在一起的餐桌都像一座孤岛,欢声笑语筑起无形的墙。他端着盘子,像一艘迷失的小船,在汹涌的人潮缝隙里艰难穿行,最终停泊在最角落、积满灰尘的窗边独座。咀嚼食不知味的饭菜,他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不远处几个男生压低声音的议论:

“看,就是昨天被打那个…”

“窝囊废…听说被打得像条死狗…”

“离他远点,晦气…”

恶意如同冰冷的潮水漫过脚踝。他加快吞咽的速度,只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空气。身体的疼痛早已麻木,灵魂深处的羞耻和孤独才是真实的伤口,汩汩流淌着冰凉的液体。他盯着碗里漂浮的一片焦黑的菜叶,眼前闪过父亲江卫国在实验室熬夜后疲惫却亢奋的脸庞,还有母亲陈玉梅在无数个深夜,对着电脑屏幕上一行行跳动的财务数据时,眉心那道深深的刻痕。

都是为了钱?还是为了凑齐给他治病的钱?

这个认知像沉重的铅块,拖拽着他的心脏不断下坠。那么年轻、那么鲜活、眼中闪烁着星辰大海的父母,最终被生活的重锤和对他这个“活在自己世界里”儿子的责任,敲打成记忆中沉默而疲惫的模样。愧疚如同藤蔓缠绕住他的呼吸。如果…如果没有他…

“嘿!发什么呆呢?”清脆的声音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

江宅猛地抬头。

陈玉梅端着餐盘,笑盈盈地站在桌边,阳光穿过脏污的窗户在她发梢跳跃。江卫国紧随其后,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让人心安的阴影。无视周围瞬间安静下来的空气和几道探究的目光,两人极其自然地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

“食堂这鬼地方,找个座比打仗还难!”江卫国抱怨着,叉起一块油亮的红烧肉塞进嘴里,毫无形象地大嚼。

“就是!我们那桌挤得都没地儿放汤碗了!”陈玉梅接口,把自己盘子里的鸡腿夹起来,很自然地放到江宅盘子里那块干硬的鱼排旁边,“给!看你瘦的,多吃点肉!食堂就这个还能凑合吃。”

那只油亮的鸡腿散发着浓郁的酱香,热气腾腾。江宅怔怔地看着它,又看看对面两张年轻鲜活、毫无芥蒂的笑脸。喉咙里堵着千言万语——关于愧疚,关于时空的错位,关于他无法言说的真相——最终只化作一个短促而慌乱的鼻音:“谢…谢谢…”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羽毛。

一顿饭,在陈玉梅叽叽喳喳的班级八卦和江卫国偶尔插科打诨的点评中度过。江宅大部分时间沉默地听着,只在被直接问到时才笨拙地简短回应。他小口啃着那只鸡腿,咸香的滋味在口腔弥漫,胃里久违地感到了一丝暖意。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餐盘一角,也仿佛短暂地驱散了他灵魂深处的阴霾。他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咀嚼,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微微发红的眼眶。

阳光的温度,食物的暖意,还有对面飘来的、毫无保留的青春气息…这一切都如此真实,又如此虚幻。他像一个溺水者,贪婪地汲取着这偷来的温暖,哪怕下一秒就要坠回冰冷的深海。

放学铃如同救赎的钟声。江宅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出教室,像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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