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采访初心(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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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拜访村中最年长的九叔公时,老人一句朴素至极的“要对得起天地良心”,让昭阳对生命的价值与重量,有了超越世俗标准的全新思考。

晨雾尚未完全散去,昭阳提着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笔记本、一支精心挑选的新钢笔,还有一小包从寺院带去的软糯糕点,沿着湿润的青石板路,向村子最深处走去。九叔公的家,就在那棵据说有三百年的老槐树下。

低矮的土坯房,屋顶覆着黛色的旧瓦,缝隙间长着几丛顽强的瓦松。木门虚掩着,昭阳轻轻敲了敲,里面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进来吧,门没栓。”

推开门,一股混合着草药、陈年木头和阳光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九叔公就坐在靠窗的旧藤椅上,身上盖着一条洗得发白的薄毯。午后的阳光恰好透过小小的木格窗,照亮了他满是沟壑的脸庞和那双虽然浑浊、却异常沉静的眼睛。

“九叔公,我是昭阳,村长跟您提过的,来听听老辈人的故事。”昭阳轻声说着,将糕点放在桌上,自己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老人身边不远不近的地方。

老人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像是要在记忆的仓库里搜寻什么。“昭阳……好名字,亮堂。”他慢悠悠地说,声音像秋风吹过干枯的玉米叶,“你想听啥?我这把老骨头,除了旧事,也没啥新鲜玩意儿了。”

“什么都行,”昭阳打开笔记本,笔尖悬在纸页上方,“您记得什么,就说什么。比如,您小时候的事?”

九叔公眯起眼,望向窗外那棵老槐树,沉默了许久,久到昭阳以为他睡着了。就在她准备再次开口时,老人忽然缓缓说道:

“民国十八年,大饥荒。我那时候,大概也就灶台那么高。”他用枯瘦的手比划了一下,“树皮、草根,都吃光了。我娘……我娘把最后一把糠,掺了观音土,烙了个饼子,塞给我和我妹。”

他的语调平铺直叙,没有悲愤,也没有凄怆,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旧事。

“后来呢?”昭阳的心微微收紧,笔尖在纸上点下一个小小的墨点。

“后来?我娘没了。”九叔公的声音依旧平静,“饿死的。临死前,拉着我的手说,‘娃,往后……做人要实在,要对得起天地良心’。”

“对得起天地良心……”昭阳喃喃地重复着这六个字。在她过往的人生里,衡量价值的标准太多元了——成绩、排名、薪资、职位、社会认可度。可这六个字,如此朴素,如此沉重,像一块未经雕琢却分量十足的基石。

“叔公,您觉得……怎么才算对得起天地良心呢?”她忍不住追问,像一个在迷途中渴望得到指引的旅人。

九叔公转过头,那双浑浊的眼睛在阳光下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光亮,像深潭底被惊动的微澜。他没有直接回答,反而问:“女娃,你在城里,念过很多书吧?”

昭阳点头。

“书上教你怎么发财?怎么当官?还是怎么出名?”老人的问题直白得近乎尖锐。

昭阳怔了怔,诚实地说:“教了很多知识,很多技能……但好像,很少直接教这个。”

九叔公咧开没剩几颗牙的嘴,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看透世事的淡然:“是吧。我种了一辈子地,没念过书。我就知道,种地,你不能骗地;对人,你不能欺心。老天爷在上头看着呢,土地爷在脚下听着呢。”

他用拐杖轻轻顿了顿脚下的泥土地面。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他继续说道,声音低沉而清晰,“看着长,看着绿,看着黄,看着落。争什么呢?抢什么呢?到末了,能带进土里的,不就是活这一场,有没有亏心,有没有作孽,有没有……对得起这口饭吃,对得起这身人皮吗?”

昭阳手中的笔,不知何时已经停下。她怔怔地看着老人,看着他脸上被岁月刻画的每一道皱纹,那里面仿佛都藏着无声的故事和沉淀的智慧。她那些关于内卷、焦虑、自我价值的困惑,在这朴素的生死观、在这“天地良心”的尺度面前,忽然显得轻飘飘的,甚至有些可笑了。

她一直在向外寻求认可,在社会的评价体系里挣扎沉浮,却忘了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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