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归途（1 / 2）

归途不是倒退，而是为了更清晰地看清来路。当熟悉的风景再次掠过车窗，我才明白，有些答案并不在远方，而一直藏在出发的地方。

火车规律的哐当声，像一只温柔的手，有节奏地轻拍着昭阳疲惫的神经。她靠在窗边，看着外面飞速后退的景物。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逐渐被低矮的厂房取代，接着是城乡结合部杂乱却充满生活气息的自建房，然后，视野豁然开朗。

大片大片的田野，像一块块随意铺陈的绿色绒毯，在初夏的阳光下肆意舒展。田埂如同绣在绒毯上的浅色丝线，将不同的绿划分得错落有致。远处是蜿蜒的河流，在阳光下闪着碎银般的光。更远处，是起伏的、线条柔和的山峦，笼罩在一层淡淡的、青蓝色的雾气里。

空气似乎也变得不同。城市里那种混合着尾气、空调外机废气和各种人造香精的复杂气味，渐渐被田野里清新的、带着泥土和植物根茎味道的风所取代。她甚至能隐约闻到一种熟悉的、焚烧稻草的烟火气，那是记忆里乡村傍晚的味道。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那股清新带着微微的凉意，一直沁入肺腑，仿佛连日在医院和城市里积攒的浊气，都被这田野的风洗涤了不少。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母亲发来的信息，询问她是否安全上车，又旁敲侧击地问她辞职后有什么打算，语气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昭阳看着那条信息，内心却奇异地平静。她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感到压力，急于解释或保证什么。她只是简单地回了句：“已上车，一切安好，勿念。”

然后，她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塞进了背包深处。

她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她为什么回来。这一次，她不是衣锦还乡，也不是走投无路的溃败。她只是……累了。像一只在暴风雨中飞行了太久、羽毛被雨水打湿、翅膀也受了伤的鸟，本能地想要飞回那个能让她栖息、舔舐伤口、重新积蓄力量的最初的巢穴。

车窗外的景色越来越熟悉。那片她曾和村里孩子一起摸过鱼虾的池塘，那棵挂着老钟、曾经是村小学所在地的大榕树，那条通往镇上的、她走了无数次的尘土飞扬的公路……

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触碰了一下，一种混合着酸楚和温暖的复杂情绪，慢慢弥漫开来。

近乡情怯吗？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尘埃落定的安宁。

她想起离开时，也是坐的这趟车，那时的心情是雀跃的，是对未来充满无限憧憬和些许不安的。她怀揣着录取通知书，像怀揣着一把能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钥匙，恨不得立刻飞到那个想象中的广阔天地。

而现在，她回来了。钥匙似乎还在手里，却发现那扇门后的世界，并非全然是她想要的模样。或者说，她还没有找到正确使用这把钥匙的方法。

列车广播里传来即将到站的提示音。昭阳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下那个简单的行李箱。比起当年离家时，她的行囊似乎更轻了。物质上如此，精神上，在经历了那场彻底的崩溃和放弃之后，仿佛也卸下了许多不必要的负重。

火车缓缓停靠在熟悉的、略显陈旧的小站台上。她提着箱子走下火车，午后的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下来，带着南方初夏特有的、温润而有力的热度。

站台上人不多，有挑着担子的小贩，有外出归来的打工者，也有像她这样拖着行李箱的年轻人。空气里混杂着汗水、阳光和尘土的味道。

她走出出站口，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不远处树荫下的、瘦小而佝偻的身影。

外婆。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深蓝色布衫，头上包着同色的头巾，双手习惯性地交叠在身前，正踮着脚，眯着眼睛在出站的人群中努力搜寻着。

那一刻，时光仿佛倒流。昭阳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被父亲送到这里来的、惶恐不安的小女孩，而外婆，也还是那个在昏暗煤油灯下，沉默地摇着蒲扇给她一丝安定的老人。

只是，外婆的背，好像比记忆中更弯了一些，白发也更多了。

昭阳鼻子一酸，快步走了过去。

“外婆。”她轻声叫道。

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