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城中村的马尾辫(3 / 5)
> 盘底很快见了光。老王送的紫菜蛋花汤带着点敷衍的味精鲜味,也喝光了。饱腹感带来一阵短暂的、软绵绵的惬意,白天的疲惫仿佛暂时被热腾腾的食物封存了起来。
林夕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结了账,老王熟练地找回几个钢镚儿。我一扬下巴:“走?送你回窝?”
“不用了,几步路。”林夕起身,塑料凳又一阵呻吟。
肚子里的暖意和眼前的灯光人声,让我下意识地不想那么快回到水利水电学校的寝室。那里面只有室友们沉睡的鼾声和打传奇的噪音,像一个巨大的金属笼子。
林夕推着她的车,我们并肩走进比刚才更深的巷子内部。这里更窄,头顶的电线如同蛛网,晾晒的衣服在半空中滴着水,地面潮湿泥泞。两侧是鳞次栉比、加盖得奇形怪状的自建房外墙,墙壁上贴着各种褪色的小广告和“危房勿近”的告示。空气变得更加混浊,各种生活气息——饭菜余味、腐败垃圾、廉价洗衣粉、若有若无的厕所氨气味——被高温蒸腾、发酵,形成一种特有的、城中村深夜的气息。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猫叫或醉汉的含糊叫骂,更显得此地的喧嚣与沉寂相互交错。
灯光越发稀少。她的车轮碾过一个积水的洼坑,溅起几点泥浆。我们走过一面刷着刺眼蓝漆的墙体,上面巨大的“拆”字在白天的阳光下或许醒目,但在此时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像一个沉默而狰狞的烙印。
沉默在两人间弥漫。不像晚餐时的宁静,这是一种更加凝滞、更加欲说还休的沉默,充满了自行车链条单调的“嗒嗒”声和鞋底摩擦粗糙地面的“沙沙”声。夏夜的燥热并未完全消散,此刻却裹上了一层粘稠的张力,像胶水一样缠绕在呼吸之间。我能清晰地闻到林夕身上传来的、被汗水浸润过的洗发水味道,混着她自己独有的、类似阳光暴晒后棉布的味道。周杰伦的歌不知何时停了,MP3的电池大概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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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走到一栋贴着惨绿色马赛克、楼梯裸露在外面的三层小楼下。一根锈蚀得厉害的水管,从二楼某处探出来,末端正在缓慢地、一滴一滴地渗着水,在地上汇集成一小滩深色的印记。水珠滴落的声音,在寂静中异常清晰,“哒——哒——哒——”,如同某种倒计时。
林夕把自行车停靠在墙根,咔嗒一声锁住。她没有立刻转身上楼,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干脆利落地告别。她转过身,背对着那渗水的铁管,面对着我。
巷子里唯一的光源来自旁边那户人家窗子里透出的微弱电视蓝光,混合着头顶一小块狭窄星空漏下的清辉,无力地照亮我们所在的一小方区域。林夕的脸庞大部分隐在阴影里,只有眼睛的部分被那点混合光线勾勒出清晰的轮廓。我无法完全看清她的表情,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目光的投射,带着一种沉甸甸的重量,笔直地落在我脸上。那目光不再有晚餐时的柔和笑意,也没有了平日的风风火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特的、深不见底的专注和幽深。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邀请。
我们都没说话。空气里的尘埃、水汽和汗水似乎都在这诡异的沉默里凝固了。巷子深处的黑暗像张开巨口的怪兽,而眼前这个沉默的、看不清表情的林夕,却像黑暗核心中唯一的存在。我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朵里奔流的声音,咚咚作响,压过了水管滴水的节奏。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也可能只是一瞬。林夕终于动了动。她没有说话,只是略微抬起下巴,朝着黑洞洞的楼梯入口方向,示意性地,轻轻一努嘴。那个动作微小到了极致,却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无声中激起巨大的涟漪。她的眼神没有移开,里面没有丝毫犹豫或羞涩,只有一种近乎坦荡的、原始的专注。
那是无声的,不需要解读的邀请。直白、锐利,像一把在暗夜里无声出鞘的匕首。
我的心猛地一跳,随即狠狠地撞击着肋骨,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身体比脑子更快地做出了反应。我没有犹豫,喉咙里仿佛滚过一丝干燥的热气,抬起脚,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跟上了那个幽暗身影踏上的、吱嘎作响的水泥楼梯。那湿冷的滴答水声,仿佛成了我们走向未知战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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