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仓库里的创业手记(4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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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的雨,下得没完没了。她又来找我借钱。那阵“断水流”刚卖空,货款还在几个买手店手里周转。我从抽屉最底层准备寄老家的信封里抽了一万。她低头数钱,手有点颤。一股廉价香水混着消毒水味儿直冲鼻子。“会还……”她转身走时,后脖颈衣领磨着一小块不正常红色瘢痕。
后来在文三路电子市场淘二手硬盘,脏乱巷口撞见她蹲地上吐。身上套件松松垮垮的旧校服。我想去扶,她猛地甩开我的手。捋袖子擦嘴时,胳膊内侧几个针眼留下的青紫小点露出来。“别告诉靓丽的人……”她喘着粗气,声音全哑了,塞给我一个系红绳的玉佛小吊坠,“老家带的……算利息……” 心沉得像灌了铅。
过了几天,我专程去四季青旁边小区的“靓丽”美发店看了看。卷闸门放下半截,贴个“内部整顿”白纸。隔壁烟店胖老板娘“呸”一口痰:“抓走好几个!扫黄打非!”
三个月后一个大太阳天。我窝在朝晖路的老式公用电话亭里,玻璃罩上粘满小广告。一遍一遍按她最后的手机号,拔了十七次,永远冰凉的电子音:“空号……”再跑四季青旁边的小区,“靓丽”换成了“温州正宗泰式足疗”。新换的霓虹灯管挺亮堂。老板娘嚼着槟榔:“那欠仨月房租跑路的小婊子?留堆破梳子烂丝袜想抵债?呸!”
时间到了2009年立冬,陪几个东北买手在翠苑KTV应酬。包厢灯光昏暗,啤酒果盘陪酒姑娘。一个陪唱姑娘凑点歌台那儿,头上戴个眼熟水钻发卡,喝多了咯咯笑:“听说没?我一姐妹,前两天…死在闸弄口小破屋了。房东收尸说…屋里一地‘妇炎洁’空瓶,造孽啊…”我窝在沙发角,桌上冰雕盘龙底座刻着“生意兴隆”。七彩灯球的光在融化的冰水里跳,那四个字像泡发的馒头,又虚又肿,就要消失在浊水里。
散场去放水。小便池边隔间出来个穿渔网袜的女孩,对着镜子费力补妆。我从磨毛边儿的旧皮夹最里层,抽出一张叠得方正的泛黄纸条。圆珠笔迹:“今借到汪XX人民币元整。借款人:黄露。2006.1.13。” “咔哒”按下打火机,蓝火苗舔上纸角,看它蜷曲、焦黑、碎成灰末落进白瓷洗手池。火苗最后闪那一下,映着厕所隔间门板上一行刻字:“黄露2006.8.15到此一游”,歪歪扭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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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空旷冰凉的仓库。鬼使神差地翻箱倒柜,找出来一个小东西——很久前她偷偷塞我口袋里的“飘柔”旅行装小瓶。一直没扔。托在掌心,迎着气窗透进来的微薄晨光。里面乳白的洗发水早干涸凝固,硬邦邦,变成屎黄色。那别扭形状,像她指甲上掉水钻片后残留的胶痕。
后来在四季青进货,路过个模特穿着韩版雪纺裙,那款式像她在理发店二楼挂的一件。听见档口新来的洗头妹哼歌,调子跑得像野马,是《香水有毒》的声音,我心里咯噔一下。那个死在出租屋的姑娘黄露,最后能记住的,也就剩这点不成调儿的音儿了吧?
我还常在四季青后巷老位置蹲着点数新到的打底款。雨水顺着老路滴落。兜里她硬塞给我的小玉佛吊坠,贴着大腿皮肤,像带着体温。那个被染发膏汗渍腐蚀过的弥勒笑脸,棱角早已模糊。穿堂风吹过,卷起对面仓库的碎布条乱飞。恍惚间,好像又看见她撑着那把漏了个小洞的天堂伞,深一脚浅一脚踩在积水里走过来,伞骨上缠着几圈红绳,和她手腕褪尽颜色的旧红绳,一模一样。
第二年清明,细雨如丝。我带了束白菊去南山公墓。骨灰堂管理员靠着门框打哈欠:“没名没姓的?早撒钱塘江了,省地儿。”我在半山腰松树林找了块干净的青石板,在旁边挖个小坑,埋下那把用了好些年、剪线头剪到刀口卷刃的大裁缝剪和那个小玉佛吊坠。青色山雾绕着墓碑飘,松针滴着水珠。林子深处,若有似无的哼唱声传来,听着像《女人花》,依旧是那跑调找不着北的味儿。不知是不是耳朵骗了我。
暮色渗进仓库高窗。我点支红双喜。辛辣的熟悉味道弥漫开,烟圈袅袅爬向屋顶铁皮裂开的缝隙。这烟气,跟她当年吐的廉价烟雾,此刻像混在一块,分不开了。远处高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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