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当旧梦与新债相逢(2 / 4)
,晕开了就很难弄干净。
我哐啷哐啷拖来两张折叠椅,美芬起身让了下,针织衫蹭到旁边堆的样品T恤上——那是我新设计的SUDU卫衣,印着水墨侠客的背影。她赶紧挪开,那侠客的纹路在光里幽幽一晃。这设计灵感,多少就来自于当年挤在小黑屋里做着武侠梦的自己?看来有些梦,再穷再难,也死不了,只是换了种存在形式。
05年的秋蝉在外头死命嚎,隔壁仓库破收音机滋滋啦啦放着《老鼠爱大米》。空气里是新布料的染料味,有点苦。
“那场火…” 美芬开口了,涂着红指甲油但有点剥落的手指头,无意识地在桌上那个买啤酒送的铁皮烟灰缸边沿划着圈儿。我眼角瞥过她手腕,隐隐有点不太深的淤青痕迹。这让我又想起03年非典解禁那天,我俩在河坊街人堆里抢板蓝根,她那会儿手上还戴着我从义乌小商品市场买给她的琉璃镯子,亮晶晶的。现在那镯子呢?估计和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一样,碎在某个角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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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收废品大爷的吆喝声伴着三轮车碾过地上小配件的叮当声进来了。我起身去开角落那台落满灰的旧电风扇,叶片一动,带起更多的灰,有几缕飘落在她微卷的头发上。灰尘这东西,生活里到处都有,避不开。
“去年腊月…”她短促地笑了一声,烟灰簌簌掉在磨白的牛仔裤上,“那混蛋,一把钞票摔我脸上,新票子,飞过来刮在脸上,比耳光还疼。”
天更黑了,影子顺着仓库的墙壁爬升。我按亮手机,屏幕的绿光映出她脸上的纹路。当年深秋在她出租屋裹着毯子看《海豚湾恋人》,她说张韶涵眼角那颗泪痣像快掉下来的星星。现在她脖子上那细细的银链子,坠子在暗影里模模糊糊,随着呼吸轻动,倒有点像那年黑漆漆江面上看不见的渔火。
“是老陈…”她猛地攥紧那个“杭州解百”袋子,袋子瞬间皱成一团,“他急了,抄起墙角的消防栓就…”声音抖了。外头拉板车的声响,伴着不知谁家破喇叭放得震天响的《两只蝴蝶》。我下意识看了眼墙根码得高高的布卷——下面压着我新设计的“青城派”剑谱印花雪纺料子,还赶着出货呢。有时候吧,眼前的困难就像这堆成山的布,沉甸甸压着你,喘不过气。
夜风吹开她额角的头发,露出一小道很淡的旧疤。我摸出钱包,夹层里有张泛黄的老照片,背面还粘了点吴山夜市糖画的渣儿。美芬突然伸手碰了碰我手腕上那块裂了缝、嵌着灰土的塑料表带——那是在文三路数码城跟老板磨半天嘴皮子才砍下价买的生日礼物。这点念想,就是风浪里抓住的浮木,证明我们都曾在青春这条河里扑腾过。
“老陈凑那些钱那晚…”她声音哽住,指甲掐进手心,“他蹲在医院走廊的水泥地上数硬币,一毛的,五毛的…硬币的年份,97到03的,都齐了。”隔壁大排档的油烟味儿混着仓库里染料的刺鼻气飘过来,这味儿挺奇怪,一下子把我拉到龙翔桥夜市的烟火气里。所谓生活气息,有时候闻起来就是汗味、油烟味,还有点尘土味。医院走廊水泥地上的硬币和老陈数钱佝偻的背影,这就是普通人在命运铁拳下最真实的写照。
我用钥匙串上那个关节生锈的小指甲剪,嘎吱嘎吱铰开一包新的红双喜,点着,烟头“噗”地冒出点火星子。美芬却轻轻哼起了《东风破》,混在隔壁电剪的嘶嘶声里,在堆满服装箱的仓库里撞来撞去。我们的人生轨迹,谁也不是按照最初画的蓝图走的。这仓库,堆满布料的“SUDU工作室”,成了我们这对当年钱塘江边喊口号“要干大事”的青年男女,在05年深秋一个狼狈的汇合点。
夜终于黑透了,秋雨淅淅沥沥敲打铁皮屋顶。美芬的珍珠耳钉时不时反点微光,像那年夜场积水上飘的旧电池。她站起身,动作有点大,“哗啦”一下带倒了旁边一个装设计稿和样布的收纳盒,纸张和几件“天山派”雪峰图样T恤滑落下来,在地上窸窣响。那声音,跟钱塘江大堤往黑水里扔石头的动静一模一样。声音没变,扔石头的人变了。
那个电话,还有她断断续续讲起的过去两年,像这仓库棚顶漏下的雨水,一滴一滴,全砸回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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