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年实习札记(3 /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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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下午,暴雨突然砸下来,我们缩在搅拌站躲雨。老张掏出发皱的“大红鹰”,点上,烟头在昏暗的光线里一闪一闪,他开始讲当年三峡截流的壮举。雨顺着他脸上的沟沟坎坎往下流。“干这行,”他吐个烟圈,声音带着雨气,“就跟老炉匠打铁一样,最后得把自己也炼进去,成了这工程的一块料。”那会儿雨声轰鸣,我猛一抬头,好像在雨水模糊的远处闸门轮廓里,看到了二十年后的自己:安全帽,办公室,图纸堆成山,在某个指挥部里重复着差不多的剧本。骨头缝里那份不安分,比天上的雷声还响。

快结束时,在钱塘江边的码头撞见个收破烂的王伯。他看着一根根大铁桩子往岸上卸,嘿嘿笑:“这玩意儿,比人命硬实啊!”夕阳把影子抻得老长,映在浑浊的江面上。货轮拉响汽笛,悠长。我手揣裤兜里,摸着那个被我捂得发热的MP3——里面下满了新东方的英语课。那声汽笛,听着跟催征号角似的。耳朵里工地的咣当声,瞬间模糊了,变成了身后注定要被“再见”的青春背景音。钢筋水泥很硬,但年轻人的心,更向往点别的东西。

大巴要开了,老张往我包里硬塞了一小包龙井:“念书人,得喝点雅的!”茶叶的清香味儿,愣是跟我满身的钢筋铁锈味儿混在一块,还挺和谐。车子动起来,我扒着车窗看工地大门变小,一下子好像懂了父辈为啥死抱着“铁饭碗”不放——那是实打实的依靠啊!但心底有个小人儿在喊:有人的人生就得夯实了像混凝土,我这份儿呢,大概得留道缝,不然得被“憋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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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翻开徐志摩那本《再别康桥》。“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念到这句,我手指头无意识地摸着手心的硬茧,钱塘江的浪花声又轰隆隆回来了。那些晒褪色的安全帽,那些躺在工棚顶上看星星吹牛聊未来的夜晚,都变成了心底隐秘的伏笔——就像徐志摩也想不到,他那剑桥的柔波,会在八十年后,穿越时空晃荡在杭州一个水利生的汗水和顿悟里。康桥,康桥,我扎了钢筋的“康桥”,终究是要挥别的。

康桥的铁锈味还在手上,下一站实习又到了——临安青山水库,干测绘。这是毕业前最后一堂实践课了。大卡车拉我们过苕溪,我盯着窗外一片片的茶山,猛地想起老张塞我那包龙井茶,敢情老天爷的脚本早写好了后路。

林工,我们的技术指导,是个能把枯燥玩意儿讲成故事会的人才。早晨雾气还没散尽,他指着一堆控制阀门和线路,唾沫横飞:“双控制系统?就水库的两个脑子!手动是本能,自动是理性!”边说边用手敲着铁皮控制柜,哐哐响。我掏出那本印着“水工建筑物”的笔记本记下这话,笔尖一用力,墨水洇开一块,跟远处消力池里打旋的水花一样不规则。生活啊,也总是不按图纸出牌。

架测量仪得趁早上露水没干透。戴君斌扛着那几十斤重的经纬仪,架势跟古代武士拄大刀似的;金国浩那标尺,永远端得比别人歪一点;厉依婵的记录本最绝,旁边空白处总是写着半阕宋词。激光一射出去,眼前的大坝、闸门、泄洪洞这些庞然大物,唰一下都变成了计算器里蹦跳的数字。蹲在涵洞口啃馒头时,忽然发现图上0.5mm那根不起眼的等高线,搁现实里居然对应着三米的高度差!后背一凉——乖乖,纸上那点差池,落到实处能出大娄子啊!工程这玩意儿,还真是差之毫厘,谬之千里。

仓库改的宿舍,上下铺的铁架子床挤得跟沙丁鱼罐头似的。墙上老旧的石灰掉着渣,露出半句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的血红标语,跟门后面搭晾着的牛仔裤、汗味儿混一块,贼有冲击力。晚上睡觉?蚊子嗡嗡,点上蚊香当发烟弹;泡面的红烧牛肉味儿是标配;小康不知从哪儿捣鼓来个DVD机,放《鬼打鬼》,蓝幽幽的屏幕光照着墙上谁用粉笔画的半吊子水位曲线图,那氛围绝了。

脑子里的测量数据和迈克尔·杰克逊的舞步老打架。当《Thriller》那鼓点哐哐响,几个安全帽立马成了打击乐手,梆梆敲。有一回半夜暴雨倾盆,片子里的女鬼尖叫跟天上的雷声二重唱,戴君斌猛地掀被坐起来:“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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