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城中村守望者(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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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写作业,那画面很温馨。

漫长的黄梅天总算走远了,那个晚上,余姐说要请我们吃炒龙虾。碟片哥带来了二锅头,瓶身上被彪哥用钥匙划了几个字:“新塘路姐妹花”。余姐喝到第三杯白的,眼眶突然红了,大颗的泪珠子直接砸在她手腕那道旧疤上,洇开一小片深色。她吸着鼻子说:“十年了…真的十年了,这是第一次……”后面的话被哽咽堵住了。

突然,顶棚积攒了好些天的雨水“哗”一声泄了下来,跟老天爷打翻了巨大的洗笔缸似的。我们尖叫着往最近的广告牌后头躲。黑暗中,波波新做的钻饰美甲闪出点点碎光。余姐摸索着掏出那个铁月饼盒,把里面剩下的几颗酥糖分给我们。糖纸在哗啦啦的雨声里被剥开的脆响,听起来特别像十年前绿皮火车上泡面被撕开时的那种声音。

余姐忽然笑了起来。那深深浅浅的皱纹在她那张“黑牡丹”标志性的黧黑脸上舒展开。新塘路刚被雨水洗刷过的柏油路面,那些被无数推车碾出的裂缝里,一点点细小的青苔正探出头来。

波波蹲在她旁边,拿小镊子仔细往指甲上粘碎钻,那几层厚厚睫毛膏画得有点晕:“姐,拆迁的通告贴电线杆上了,你看见了不?”

又有一回,我们挤在余姐新租的一个半地下小屋里围着电热锅涮东西吃。余姐大女儿交了个新男友,那个总在夜市晃荡、自称做“大生意”的广东男人,正用打火机燎着手里那张拆迁通知的边角,嘴里啧啧说:“不如跟我去广州十三行搏一搏!这夜市……迟早黄掉。”余姐低着头往滚水里下白菜,她挽着袖子露出的手腕上,那道旧疤在灯光下泛着一种类似珍珠内壁的光泽,仿佛这十年磨下来,硬是把一道伤痕也淬炼出了点温润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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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迁期限要到没到的前一天夜里,余姐不见了。我们在新塘路那些快要被拆迁办的通告贴满的电线杆旁找到她。她裹着波波前阵子硬塞给她的一件薄羽绒服,还穿着她那件褪色的旧汗衫,对着满墙“清仓甩卖”的喷绘横幅发呆,手里紧紧攥着装发卡的小铁盒。

拆迁那天其实比想象中平静。余姐的板车是最后一个离开的。那辆板车被一块洗得发白、边角都磨毛了的红绸布包着,不知谁给系的结,打眼一瞧,莫名像送姑娘出嫁的样子。我们几个跟在轰隆隆的挖掘机屁股后面,捡拾散落在地缝角落里的零碎物件。波波眼尖,在一个水坑边捡到了半管干成泥的美宝莲唇膏。我则在碎砖头里扒拉出一条锈迹斑斑、明显是假货的镀金链子——碟片哥某天喝大了吹牛说是定情信物,后来就没了下文。

2025年,那天我去杭州新开的网红直播产业园谈点事,在一间超大号的玻璃直播间外头,一眼就认出了余姐的小女儿。那丫头如今长开了,高高的马尾辫上别着个挺精致的珍珠发夹。她正对着手机跳女团舞,动作挺利索。身后巨大的LED屏上,反复滚动着一支广告:“黑牡丹复古发饰——把时光别在发梢”。她一眼也瞅见了我,跑过来二话不说把我拽去了她们仓库。进去一瞧,整面墙全是玻璃柜,里面分门别类码着各式各样的发饰。射灯打得贼亮:成群的蝴蝶翅膀发圈闪闪发光,几十上百的草莓发绳挤在一块儿,最显眼的那排是波波后来一直想搞的“韩剧同款”爆品——这回不是粘水钻了,是真嵌着小米粒大小的碎钻。那些光晕交错流淌,堆出一片刺眼的星河。

直播间里背景音乐猛地切成了《大长今》主题曲。导播低声喊:“余姐来了!”灯光聚焦,余姐穿着件新中式盘扣立领设计的黑色上衣,从侧幕稳步走到镜头前。她手腕上那道疤没刻意藏,只是松松系着一条淡紫色的真丝飘带。手机屏幕上,弹幕跟疯了似的刷刷往上飞,清一色的“姐姐好美”、“气质绝了”,密密麻麻铺天盖地,没有一条再问起什么过去的伤疤。那些辛酸的旧日子,终究是被这汹涌的流量彻底冲走了。

去年清明前后,我一个人没事溜达到当年新塘路夜市那块已经大变样的地方。高楼林立间,原来我们摊位聚集的那片空地还没完全被钢筋水泥吞掉,荒草丛生的角落里,竟有几株野蔷薇不知从哪个缝隙里钻出,孤零零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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