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城中村守望者(2 / 4)
窗户透出昏黄的灯光,小女儿在灯下写作业。余姐掏出钥匙,钥匙碰到铁盒里的发圈,叮当响——最底下那枚蝴蝶发卡别着张发黄的纸片,是十年前火车站一位民警塞给她的救助站地址,纸角上还有个浅浅的牙印,是女儿啃馒头时留下的。
头顶轰隆隆飞过一架夜班飞机,机翼上的红灯一闪一闪。余姐抬头看着,想起下午波波蹲在她摊位边补妆的样子。那湖南妹子睫毛膏晕开的黑眼圈,真像自己当年在夜市卸货蹭在脸上的煤灰。她忽然觉得新塘路上空的月光,比十年前绵阳的亮一些,至少能让发卡上那些小小的水钻闪起点微光——那是女儿们一颗一颗亲手粘上去的廉价宝石,这会儿在夜色里倔强地亮着,像澡堂湿漉漉的蒸汽里冒出来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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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年的黄梅天缠着新塘路不放,波波蹲在她的“SUDU”潮牌摊位前补口红。那天波波带了几件新出的样品,是印着水墨风武侠纹样的男女同款卫衣,黑白灰的主打色。我正往她的不锈钢挂衣架上挂最后几件T恤,背后印着大大的“侠”字草书印花。隔壁算命的老王头忽然喊起来:“余姐的板车翻在巷子口啦!”
积水里倒映着街边的霓虹灯,被路过的脚踩得稀碎。余姐正跪在脏水里一个一个地捞她的发卡,雨水泡得她手腕上那道旧疤更白了,白得像上周在派出所张警官那儿看到的漂在茶缸里的茉莉花——浮着浮着就沉下去了。
“余姐,这位置给您留着。”我赶紧把写着“余姐专用”的纸板塞到她湿漉漉的手里。波波正用粉饼盖住眼下的黑眼圈,一听这话手一抖,粉扑掉进水洼,瞬间吸饱了斑驳的油彩颜色。
碟片哥二话不说,过来就卸我们货架上的衣服。衣服挪开,露出下面锈迹斑斑的铁架子,地上用红漆歪歪扭扭写着“黑牡丹专用”,红漆早就剥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丹”字在雨水里渗着红印子,像在流血。
雨棚顶上的塑料布哗啦啦响,王老头那台老收音机突然换了台,张韶涵《隐形的翅膀》清亮亮的歌声一下冲破了雨幕。波波一愣神,突然几步冲进雨里,使劲儿把翻倒的板车往我们腾出来的“黄金位置”推。
“要不得!使不得哟!”余姐的四川话混着雨声,像泡发了的年深日久的豆瓣酱,咸湿厚重。她那被夜市风吹日晒得黧黑的脸,在“动感地带”那变幻不定的蓝色灯光下,泛起一种病态的青紫,让人想起老家阁楼受潮脱落、长了霉斑的墙皮。
当余姐的发圈重新铺满摊位时,塑料包装袋上的韩文字母在残余的雨光里亮闪闪的。波波整理着被雨淋湿的几件“SUDU”卫衣,突然把那件肩头印着银色“凌波微步”字样的拉链卫衣塞到余姐怀里:“姐,就这件,配你发圈那劲头正合适。”
雨在后半夜才算停住。第二天夜市照常开张,“黑牡丹”的小招牌又挂出来了。余姐那一头枯草黄的卷发少见地抹了点廉价头油,身上那件褪色汗衫换成了波波塞给她的那件“凌波微步”卫衣。她摊子旁边多了个旧铁皮月饼盒子——就是十年前装结婚证碎片那个,如今贴着张纸条写着“自助找零”。盒子里最底下垫着几颗包装皱巴巴的徐福记酥糖,是特意给常来光顾的学生妹准备的。
碟片哥把他那个音响也搬到了余姐摊位边上,放到高音那句“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时,余姐突然指着对面小吃摊的电视喊:“长今!长今当上医女了!”我们几个都凑过去看,小屏幕上韩剧正演到高潮,整个夜市那晚好像特别安静,只有电视里传出的声音。
收摊时,我发现余姐偷偷往我们挂着的“SUDU”T恤边角上夹了枚亮晶晶的蝴蝶发卡。波波拿起旁边摊位的镜子对着照,忽然发现发卡背面贴了个小标签,上面用圆珠笔工工整整写着两个字——“谢谢”。那字迹她见过,和余姐大女儿职高录取通知上写的名字一模一样。
后来有天晚上,余姐的小女儿送饭来了。女孩高高的马尾辫上,那根草莓发绳一跳一跳的。她手上的饭盒打开,是回锅肉和泡菜——余姐这回终于掌握了表姐的秘诀,泡菜里的花椒放得恰到好处。小丫头蹲在旁边摊开的作业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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