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水灾(1 / 4)
五月的雨,像天上的河决了口,没日没夜地往下倒。下了半个多月,整个杨柳镇都泡在了一片水汽里,墙角长出了青苔,屋梁上的木头也像是能拧出水来。
长江的水位,一天一个样。起初是浑黄的江水漫上了滩涂,淹没了江边的柳树林。
后来,水面几乎与江堤齐平,像一头被圈在栏里的巨兽,焦躁地打着转,用身体一下一下地撞击着脆弱的土石。
孙大成已经十几天没有回过家了。他和队里的几十个民兵,就吃住在江堤上。白天,他们穿着蓑衣,扛着铁锹,在堤上巡逻。哪里有渗水的迹象,他们就用黄泥和草袋去堵;哪里出现了管涌,沙袋就一包一包地填进去。
晚上,他们在临时搭建的窝棚里轮流打个盹,耳朵却始终竖着,听着江水的咆哮和雨点击打油布的单调声响。
他的脸被风雨刮得起了皮,嘴唇干裂,一双眼睛熬得通红,布满了血丝。人瘦了一大圈,只剩下一副骨架,但那副骨架,却像铁打的一样,直挺挺地立在风雨飘摇的江堤上。
他就是这道堤坝的魂。只要他还站着,身后民兵们的心就乱不了。
这天下午,雨势稍歇,但天色依旧阴沉得像一块铁。孙大成正带着人,把一排新砍的木桩打进堤坝的迎水面,想借此减缓水流的冲击。
泥浆没过了他的膝盖,每抬一次脚都十分费力。他抡起一把大锤,喊着号子,一锤一锤地砸在木桩顶上。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从他额头流下来,淌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大成!孙大成!”
一个焦急的声音从堤坝的另一头传来。孙大成停下手,用手背抹了把脸,眯着眼望过去。是尹其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地里跑着,身上那件干部服沾满了泥点,狼狈不堪。
孙大成心里咯噔一下。尹其怀轻易不来堤上,他一来,准没好事。
“书记,出啥事了?”他把大锤往地上一插,迎了上去。
尹其怀跑到跟前,扶着膝盖喘了半天粗气,脸色白得像纸。
“县上……县上刚下的命令。”
他声音发颤,像是说出这句话耗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要……要泄洪。”
“泄洪?”孙大成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大锤砸了一下。他一把抓住尹其怀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
“往哪儿泄?!”
尹其怀被他抓得生疼,却没挣扎,他抬起头,不敢看孙大成的眼睛,目光飘向了堤坝后面那一片绿油油的稻田。
“命令……命令我们柳树湾,还有下游的吴家庄、李家铺,所有村子,全部撤离。今天天黑之前,必须全部转移到天门山上去。”
孙大成的身子晃了一下。他松开手,踉跄着后退了两步。他顺着尹其怀的目光看过去。那片稻田,是他带着三队的社员们,一寸一寸平整出来的。田里的稻子,已经抽穗了,绿油油的,长得齐刷刷的,像一片绿色的地毯。
再过两个月,就能收割了。那是全村人一年的口粮,是孩子们碗里的饭,是老人们过冬的指望。
现在,要把它淹掉?
“不行!”
孙大成嘶吼起来,脖子上的青筋一根根暴起,像扭曲的蚯蚓。他像一头被逼到绝路的野兽,对着尹其怀咆哮:“这堤还能守!我们守了十几天都守住了!再给俺们三天,不,两天!只要雨停了,水位就能下去!不能淹!这庄稼一淹,大伙儿下半年吃什么?!”
他的吼声在空旷的江面上回荡,带着绝望和不甘。周围的民兵们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默默地围了过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惊和痛苦。
“这是命令!”
尹其怀的眼圈也红了,他何尝不心疼。这片土地,他也爱得深沉。可他更清楚,一旦这绵延几十里的主堤决口,下游的县城,几十万人的身家性命,就全完了。
“大成,我求求你,你清醒一点!这不是我们一个村的事!这是为了保住下游!舍小家,保大家,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俺不懂!”
孙大成双眼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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