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高杰投诚(1 / 4)
第一节:徐州兵谏
徐州城。这座号称“五省通衢”的军事重镇,此刻仿佛被扔进了一个巨大的蒸笼。炽烈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在古老的城垣和鳞次栉比的瓦檐上,灼起一片晃眼的白光。空气粘稠而滚烫,裹挟着淮水带来的湿气、马粪的臊臭、以及军营里终日不散的汗馊味,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角落。知了在道旁槐树上声嘶力竭地鸣叫,那单调而焦躁的嘶鸣,非但不能带来丝毫凉意,反而像锉刀一样,锉刮着人们本已紧绷的神经。
原两江总督行辕,如今的兴平伯、江北四镇之首高杰的帅府,更是笼罩在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闷与躁动之中。花厅内,四个角落摆放的青铜冰盆里,上好的运河冰砖已然化去大半,沁出的丝丝凉气杯水车薪,很快便被更浓重的、源自人心深处的燥热与焦虑吞噬殆尽。
兴平伯高杰袒胸露怀,只着一件暗紫色绣金蟒纹的箭袖袍,外罩的锁子甲半解着,露出毛茸茸的、淌着油汗的胸膛。他如同一头被困在笼中的暴躁雄狮,在铺着大幅《江淮舆地沙盘》的花梨木大案前来回踱步。镶了马刺的牛皮军靴沉重地踏在打磨光滑的金砖地上,发出“咔!咔!咔!”的刺耳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堂下诸将的心尖上。
他的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豹眼圆睁,布满了蛛网般的血丝,牙关紧咬,腮帮子上的肌肉不时抽搐一下。左手始终按在腰间那口镶嵌着宝石的波斯弯刀刀柄上,右手则死死攥着一份已被揉搓得不成样子、边角卷曲的朝廷邸报。
“操他娘的!欺人太甚!真当老子是泥捏的不成?!”猛地,高杰停下脚步,爆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怒吼,如同炸雷般在花厅内回荡。他狠狠地将那份邸报摔在沙盘上,砸得代表徐州城的木块一阵乱跳,“克扣粮饷半年!颗粒不见!却让老子去顶左良玉那龟孙的火力!还要老子交出淮盐税卡?我交他娘个腿!这是要把老子往死里逼!往绝路上赶!”
下首,他的妻弟、总兵李本深,以及心腹将领胡茂祯、李成栋等人,个个盔明甲亮,手按刀柄,面色凝重如水,眼神交换间,尽是愤懑、屈辱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堂外,隐隐传来亲兵队甲叶铿锵的巡逻脚步声和压低的口令声,整个帅府已如临大敌,进入最高戒备。
“伯爷息怒!”李本深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嗓音干涩,“朝廷…朝廷这分明是鸟尽弓藏,过河拆桥啊!听闻史道邻(史可法)已密奏皇上,言我部…我部跋扈难制,非国家柱石,建议…建议削爵夺兵,调伯爷入京…荣养…”最后“荣养”二字,他说得异常艰难。
“入京?荣养?”高杰狞笑一声,露出一口被烟熏茶渍染得发黄的牙齿,森然道,“老子当年刀头舔血,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挣下这份家当,是一刀一枪杀出来的!凭什么他史可法一张嘴,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酸丁,就想收了老子的兵权?老子手里这几万条能打能杀的汉子,可不是吃素的!”
“可是伯爷…”胡茂祯忧心忡忡,脸上刀疤都拧在了一起,“北面,王磊的辽东军已控宣大,兵锋直指中原;西面,左良玉拥兵数十万,与我等素有旧怨,虎视眈眈;南面,朝廷…朝廷这般逼迫,粮饷断绝。咱们夹在中间,四面皆敌,这…这简直是十面埋伏,死地啊!”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硬抗,只有死路一条。
高杰脸色更加难看,胸膛剧烈起伏,汗水顺着脖颈流下,浸湿了蟒袍。他何尝不知处境险恶?朝廷忌惮他流寇出身,一直欲除之而后快;左良玉与他争夺地盘,摩擦不断;而北面那个王磊,更是如日中天,深不可测,其麾下“双喜”情报司无孔不入的传闻,让他寝食难安。他原本想左右逢源,在夹缝中求存,如今却被朝廷这纸公文,逼到了悬崖边上。
就在这时,亲兵队长高猛(高杰族侄)急匆匆入内,单膝跪地,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禀伯爷!辕门外有一商贾求见,自称姓沈,从海上来,有…有辽东的紧俏干货,要献与伯爷。”
“商人?辽东?”高杰眉头猛地一拧,眼中瞬间闪过警惕、疑惑,还有一丝极难察觉的期盼,“让他滚!老子没心情做生意!什么狗屁干货!”
“伯爷…”高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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