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药渣、木板与窥探的眼(6 / 6)
。她急促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墨旱莲苦涩的气息。
成功了?暂时压制了出血。但也彻底暴露了。
赵德禄那双窥探的眼睛里,充满了惊疑和……贪婪。他看到了什么?看到濒死的老宫女?看到自己粗暴的“施救”?看到那几株被拔起的墨旱莲?还是……看到了更多?
麻烦。更大的麻烦正在门外酝酿。这冷宫的短暂安宁,恐怕要被彻底打破了。
一丝冰冷的烦躁掠过苏禾的心头。她缓缓抬起头,深潭般的目光扫过依旧昏迷但呼吸稍稳的春杏,又掠过地上那滩混杂着暗红血沫和深绿草浆的污秽,最后,落在了窝棚旁——
萧明玉依旧跪坐在冰冷的地砖上,小小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她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截枯枝,但枯枝的尖端早已无力地垂落在地。她的小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大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茫然,死死地盯着大殿门口的方向,仿佛那只窥探的眼睛还停留在那里。
赵德禄的惨叫和苏禾那冰冷刺骨的目光,显然再次将她推入了恐惧的深渊。
苏禾扶着墙壁,极其缓慢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抗议。她没有走向门口,也没有走向明玉,而是艰难地挪到窝棚旁,靠坐回那块冰冷的木板上。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块木板上。
昨夜和今晨,她用草糊在上面写下的三个字——“人”、“口”、“手”,依旧清晰可见。灰白色的痕迹在斑驳的木板纹理上,如同刻印在时光里的碑文。
苏禾伸出那只涂抹了深褐色药糊、依旧肿胀僵硬的右手。指尖因为药效的持续作用而带着一丝微弱的暖意,但更多的还是刺痛和麻木。她没有去擦掉那三个字。
她的指尖,沾了沾自己手腕上因为刚才剧烈动作而再次渗出的、混合着药糊和汗水的粘稠液体——那是一种深褐近黑的颜色。
然后,在那三个灰白色字迹的下方,在那块冰冷的、承载了恐惧与窥探的木板上,她极其缓慢地、清晰地,画了起来。
一笔,一横。
一竖,一撇,一捺。
依旧是那个方方正正的——“人”。
她的动作很慢,很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注。仿佛门外仓惶的脚步声、门内弥漫的血腥与药味、角落里濒死的宫女、身边惊恐的幼崽……这所有的一切纷扰与危机,都被隔绝在这方寸的木板之外。
世界,只剩下指尖下缓慢成型的、深褐色的、带着血与药气息的笔迹。
萧明玉僵硬地转过头,呆呆地看着木板前那个靠坐着的、脸色惨白如鬼、指尖却稳如磐石般画着字的单薄身影。
火光早已熄灭,晨光吝啬。女人深潭般的眸子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她周身散发着浓重的疲惫、药味和血腥气,仿佛随时会倒下。但她的指尖,却在那块冰冷的木板上,缓慢而坚定地移动着,画出一个又一个深褐色的、方方正正的符号。
那深褐的颜色,像凝固的血,像苦涩的药渣,像这冷宫最深的绝望。
可那方正的形状,却像一道沉默的墙,像一块压舱的石,像刺破无尽黑暗的……第一缕微光。
明玉小小的身体,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她看着木板上的字,又看看苏禾那毫无表情的侧脸。巨大的恐惧依旧盘踞,但心底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那深褐色的、方方正正的笔迹,悄然……锚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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