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算筹归匣定乾坤,烽烟散尽母子别(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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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青棚内,药香氤氲,暖意融融。阳光透过糊了新窗纸的格子窗,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细小的尘埃在光柱里静静舞动。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静,弥漫在这小小的空间。

陆建国靠在炕头,背后垫着刘寡妇新絮的软枕。左臂的伤口被重新换过药,裹着干净的布条,虽然依旧隐隐作痛,但那种灼烧般的炎症感和钻心的剧痛已大大缓解。高烧彻底退了,脸上有了血色,只是大病初愈的虚弱感还很明显。他小口啜饮着刘寡妇端来的小米粥,温热粘稠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熨帖的暖意。

苏禾坐在炕沿的小马扎上,手里不再是算筹,而是一把小小的篾刀和几根柔韧的竹篾。她低垂着眼帘,手指灵巧地翻飞,正将一根根细长的竹篾穿插编织,一个精巧的蝈蝈笼子已初具雏形。动作平稳而专注,仿佛世间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此。

“娘…”陆建国放下喝了一半的粥碗,声音带着大病初愈的沙哑,却异常清晰。他看着苏禾专注的侧影,喉结滚动了一下,“陈班长他们…回去了?”

苏禾手中篾刀的动作未停,只轻轻“嗯”了一声。深潭般的目光落在渐渐成型的笼子上,仿佛能穿透时光,看到多年前那个在野地里抓到一只绿蝈蝈,却只能眼巴巴看着它跑掉的小狼崽子。

“部队…有纪律。”陆建国低声解释,像是说给苏禾听,也像是说服自己,“任务…虽然完成了,但后续报告…归队时间…”他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挣扎。伤虽未愈,但军令如山。更重要的是,他心知肚明,自己这次能捡回命,全靠娘那神乎其技的药粉和匪夷所思的“算”。他不能再让娘为自己担惊受怕,更不能让娘暴露在潜在的危险视线下。尽快归队,销案归档,是保护娘最好的方式。

苏禾抬起眼皮,目光平静地扫过儿子已恢复清明的狼崽子眼睛,那里面的急切、担当和一丝隐藏极深的不舍,尽收眼底。她没说话,只是放下手中编了一半的蝈蝈笼,起身走到墙角那个破旧的藤条药箱前。

打开。最底层,油布包裹的匕首旁边,静静躺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她拿出油纸包,解开系着的麻绳,里面是最后一点深褐色的药粉,散发着浓郁的苦涩清香。她又拿出几张干净的油纸,极其细致地将药粉分成均匀的两份,重新包好,系紧。

然后,她走到炕边,将其中一包药粉塞进陆建国军装胸口最贴身的口袋里,动作不容拒绝。

“三天一换。”她的声音平淡无波,“伤好前,别沾水。”

指尖隔着粗糙的军装布料,能感受到儿子胸膛下沉稳有力的心跳。她收回手,将另一包药粉随意地放在炕沿上,仿佛那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

陆建国感受着胸口那包药的重量和娘指尖残留的微凉触感,鼻尖猛地一酸。他低下头,掩饰住瞬间泛红的眼眶,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算筹无声,归期已定。心算无痕,药在身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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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屯的平静水面下,暗流终于随着县里的处理结果传来而彻底平息。

公社武装部的吉普车再次开进屯子,这次带来的不是搜查,而是通报。

吴有德(吴头目)在押送县医院途中,伤势(手部溃烂)急剧恶化引发败血症,抢救无效,于昨夜身亡。死状凄惨,那只烂手最终也没能保住,应验了苏禾那句“烂断筋脉,药石无医”的冰冷预言。其生前滥用职权、栽赃陷害、意图谋杀军属的罪行,已由县革委会和公安局联合查实,盖棺定论,成为反面典型。

赵癞子作为直接实施者(埋藏油脂罐),被判劳改十年,发配北大荒。

赵老栓作为生产队长,严重失职,包庇纵容,被撤销队长职务,留队察看,以观后效。

靠山屯生产队由老支书暂时代理队长一职。

这则通报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砸碎了屯子里某些人心中残存的侥幸和恐惧。吴有德的惨死,更是给苏禾披上了一层神秘而令人敬畏的色彩。再无人敢提“克夫”、“扫把星”,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敬畏,甚至带上了些许“半仙”、“神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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