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批斗与银针(2 /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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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前面,叉着腰,指着陆大柱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声音尖利得能掀翻屋顶:

“陆大柱!你个没卵用的窝囊废!黑了心肝的贼胚子!老娘瞎了眼才跟了你!你敢偷队里的粮种?!那是全村的命啊!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啊!你个挨千刀的!你怎么不去死!” 她骂得情真意切,仿佛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极力撇清关系,甚至扑上去撕打陆大柱,被民兵拉开。

赵卫东跳上台,挥舞着手臂,声音激昂,唾沫四溅:

“革命的同志们!社员们!大家都看到了!证据确凿!陆大柱这个隐藏在人民内部的蛀虫!封建迷信的残渣余孽!他不仅自己偷窃集体财产,还搞装神弄鬼那一套!用野猪皮吓唬人,破坏抓革命促生产!这是对伟大领袖的背叛!是对我们贫下中农的犯罪!必须狠狠批斗!打倒陆大柱!打倒封建迷信!保卫集体财产!”

“打倒陆大柱!”

“打倒封建迷信!”

“保卫粮种!”

人群被煽动起来,愤怒的吼声一浪高过一浪,无数鄙夷、唾弃、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目光如同利箭,射向瘫软在地的陆大柱。几个被偷粮种行为彻底激怒的汉子冲上去,对着陆大柱拳打脚踢,发泄着心中的恐惧和愤怒。陆大柱抱着头,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和求饶,却只换来更猛烈的拳脚和唾骂。

看青棚离生产队大院不算远,那震天的口号声、王翠花尖利的咒骂、陆大柱凄厉的哭嚎,清晰地顺着寒风灌进棚内。

陆建国蜷缩在火堆旁的干草堆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残留着肉汤香气的豁口碗。他低着头,狼崽子的眼睛死死盯着跳跃的火焰,仿佛要将那火光刻进眼底。外面批斗他亲爹的喧嚣,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王翠花的咒骂,陆大柱的惨叫…那些曾经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和恐惧,此刻正百倍地回报在施加者自己身上。

他应该感到快意吗?像赵金宝他们欺负他时那样?

可为什么…心里却像塞了一块冰,又冷又硬,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

他偷偷抬眼,看向坐在对面的苏禾。

苏禾正用一块破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几根细长的、闪烁着冰冷银芒的针。她的动作专注而平静,深潭般的眼底映着银针的寒光,也映着跳跃的火苗。外面世界的喧嚣、咒骂、哭嚎,似乎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她擦拭得很仔细,仿佛那些针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陆建国认得那些针。有一次他高烧不退,昏昏沉沉中,似乎感觉到就是这种冰冷的针尖,刺破了他的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酸胀感,然后…烧就退了。她说是“偏方”。现在,她又拿出这些针…

“他…”陆建国喉咙发干,艰难地吐出一个字,目光下意识地瞟向批斗声传来的方向,“…活该吗?”

苏禾擦拭银针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拿起一根最长的针,对着火光看了看针尖,确认其锐利无暇,才用那低哑干涩的声音,平静地回答:

“蠢。”

“就要付出代价。”

简短,冰冷,如同宣判。

没有评价对错,没有同情怜悯,只有赤裸裸的因果。

陆建国的心猛地一缩。他看着苏禾手中那冰冷的银针,又想起陆大柱瘫跪在地、被众人唾弃殴打的狼狈模样。蠢…就要付出代价…他攥紧了怀里的碗,狼崽子的眼神深处,那点因为血缘而残留的、极其微弱的涟漪,彻底冻结成了冰冷的漠然。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一个女人带着哭腔的嘶喊:

“招娣!苏招娣!救命啊!快救救刘婶吧!”

棚门被猛地推开,寒风卷着雪沫灌入。一个头发散乱、脸色煞白的年轻媳妇冲了进来,是刘寡妇的邻居张巧儿。她看到苏禾,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扑过来就要下跪:

“招娣!求你了!快去看看吧!刘婶…刘婶她不行了!浑身滚烫,气都喘不上来了!郎…郎中说…说怕是熬不过今晚了!呜呜呜…她刚吃了你们给的肉…怎么会这样啊!”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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