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风听得见你说的话(2 / 3)
晨带着露水的樱花甜,是雨后新竹的草木净,还有阳光下紫云英那暖洋洋的芬芳……
原本僵坐如石的老宦官,身子猛地一颤。
那是一种极其细微、却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的抖动。
他依旧没有回头,但那佝偻的背脊,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剧烈起伏。
沈流苏静静地看着他,声音轻得仿佛怕惊扰了这满室的回忆:“这是我娘最爱的味道。她说,闻到它,就像回到了没下雨的那天。”
一句话,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捅开了尘封十年的闸门。
“哇——”
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胸腔深处撕裂出来的哭嚎,骤然迸发。
常安猛地转过身,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早已是纵横的老泪!
他没有看沈流苏,而是死死盯着那尊小小的香炉,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幻象。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是对着沈流苏,而是对着那缕香气,重重地磕下头去。
“夫人……夫人……”他语无伦次,泣不成声。
良久,他才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早已洗得发白、边缘起了毛的绣帕。
在昏黄的烛光下,帕角那个小小的“苏”字,依旧清晰。
“奴才……奴才该死……”常安伏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冷的石砖,声音嘶哑而绝望,“十年前那个雨夜,奴才是神武门的当值小卫。奴才亲眼看见……亲眼看见沈家的马车被羽林卫围住……”
他的声音哽咽,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混乱中,夫人将一个襁褓……托付给了一个背着药箱的小童,让他从侧面的狗洞里爬出去……奴才看见了,奴才本想装作没看见……可……可是奴才的上司,百户赵谦,他拿奴才在乡下的老娘和妹子威胁奴才……他说奴才敢放走一个,就让人屠了奴才全家……”
“奴才……就指了路……”
常安的声音破碎了,他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起来,“是奴才……是奴才上报了那药童逃走的方向……这些年,奴才夜夜梦见夫人那双眼睛……她没有恨,只有哀求……奴才不敢求饶,奴才只求……只求死后,香主能恩准,把这块帕子……烧给夫人的坟前,就说常安……来世做牛做马,还您的恩……”
他从地上捡起那块绣帕,那是当年混乱中,从那个襁褓上掉落的。
十年来,他偷偷藏着,每年清明,就对着它烧一炷香,聊以自赎。
周嬷嬷早已泪流满面,捂住了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沈流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那张向来平静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
她闭上眼,那晚的暴雨、马蹄声、母亲最后的回眸,再一次冲刷着她的神智。
但她没有哭。
许久,她缓缓睁开眼,眼中的波澜已再次归于平静。
她从袖中取出一卷尚未装订的《宫风治理录》手稿,和一支笔,递到常安面前。
“你想赎罪,光死不够。”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帮我写一段。就写——当年那些被逼着关上阀门、堵上生路的人,是怎么一步步,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别人手里的刀,变成了没有心的帮凶。”
常安愣住了,他抬起那张泪痕斑驳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沈流苏。
这不是赦免,也不是惩罚,而是一条……他从未想过的路。
他颤抖着伸出双手,接过了那卷手稿和笔,重如千钧。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纸张的刹那,窗外檐角下,那串“正音组铃”竟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清越的脆响。
庭院中,那一株新移栽来的净魄兰,纯白的花瓣在月光下微微摇曳,仿佛天地也为这迟到了十年的忏悔,屏住了呼吸。
几日后,工部匠官冯承恩奉命带人修缮“悔心庐”的东厢。
他没有大拆大建,只是将窗户开得更大,引更多光线进来,并在屋中设了书案与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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