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兵王睁眼,饿殍墩台怒铳鸣(2 /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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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格最老的老兵,昨天后半夜,就在这冰冷的墙角,悄无声息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没人哭泣,甚至没人多看几眼。死亡在这里,如同呼吸一样平常。

饥饿,像一只无形却无比锋利的爪子,在他空瘪的胃囊里疯狂地抓挠、撕扯。那种感觉清晰无比,甚至盖过了身体其他部位的寒冷和疼痛。这具身体,太虚弱了。长期的饥饿和严寒,早已榨干了所有的脂肪和肌肉,只剩下皮包着骨头,每一次心跳都显得格外费力。

“水…给口…水…”

一个微弱、嘶哑得像破风箱般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另一边传来。是墩里的另一个小卒,赵六子。他蜷缩着,身体在棉絮里不住地颤抖,幅度不大,却透着一股濒临极限的绝望。

没有人回应。角落里一个身影动了一下,是墩里另一个还算有点力气的老兵,周大胡子。他干裂的嘴唇无声地蠕动了几下,终究只是把身上那件千疮百孔的破袄裹得更紧了些,头埋得更深,仿佛这样就能隔绝赵六子的乞求和外面无孔不入的寒风。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只剩下麻木,深不见底的麻木。对同伴的死亡麻木,对自身的痛苦麻木,对未来的绝望麻木。

王小伟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沉进比这墩台地底更深的冰窟里。这就是大明的边军?这就是拱卫京畿、抵御鞑虏的长城基石?一群在饥饿和寒冷中等待腐烂的行尸走肉!

就在这死寂般的麻木和绝望中,墩台那扇用几块朽木板胡乱钉成的破门,发出“吱呀”一声刺耳的呻吟,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一股更猛烈的、裹挟着雪花的寒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地上的灰烬打着旋儿飞起,吹得角落里那盏如豆的油灯疯狂摇曳,几乎熄灭。

一个穿着略显厚实、却同样肮脏破旧的蓝色号袄的身影挤了进来,反手费力地把门重新顶上。是墩里的伍长,孙癞子。他身材矮壮,脸上坑坑洼洼,此刻冻得发青,一边跺着脚上的雪泥,一边骂骂咧咧:

“他娘的!这鬼天气,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溜子!”他搓着冻得通红的双手,凑到那微弱的油灯前想汲取一点可怜的热气,目光扫过墙角的李老栓尸体,也只是皱了皱鼻子,眼神里掠过一丝习以为常的厌烦,随即落在蜷缩的赵六子身上,“嚎丧什么嚎!省点力气!管队大人说了,粮……粮晌过两天就到!”

“过两天?”周大胡子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第一次有了点活人的情绪,是愤怒,是压抑不住的怨毒,“这话他说了快一个月了!李老栓就是饿死的!再‘过两天’,我们都得去陪他!”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困兽般的低吼。

孙癞子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和心虚,但很快被蛮横取代,三角眼一瞪:“周大胡子!你少放屁!管队大人的话你也敢编排?活腻歪了?粮晌是上头的事儿,咱们当兵的,就等着!有本事,你去镇安堡找王总兵要去!”他刻意加重了“王总兵”三个字,语气里带着一丝狐假虎威的威胁。

王总兵?王小伟混乱的记忆碎片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名字——王承胤?宣府镇的总兵官?一股冰冷的直觉告诉他,这层层盘剥的源头,恐怕就指向那个高高在上的名字。军粮,是边军的命,也是某些人眼中肥得流油的肉!

孙癞子骂完,似乎也觉得底气不足,或者是不想再面对周大胡子那喷火的眼睛,目光在墩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王小伟身上。王小伟此刻正强撑着坐起来,背靠着冰冷的夯土墙,那双属于现代兵王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惊人,正冷冷地盯着他。

孙癞子被这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突,下意识地避开,随即又涌上一股被冒犯的恼怒。他抬脚踢了踢墙角一堆被油布盖着的东西,发出沉闷的金属碰撞声。

“都死了吗?王二狗!你他娘的命硬,阎王都不收!赶紧起来,把这堆烧火棍子给老子擦擦!锈得都快散架了,万一鞑子真摸过来,拿什么挡?拿你的骨头棒子吗?”他指着那堆油布覆盖的东西,唾沫星子几乎喷到王小伟脸上。

王小伟没说话,只是沉默地、吃力地挪动身体,挪到那堆东西旁边。每一次移动,虚弱的身体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伸出手,冰冷的手指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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