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级(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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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渊的指尖还沾着长安宫阙的鎏金余温,睁眼时却只剩满掌潮湿的岩屑。

他记得很清楚,武德九年六月初四的晨光里,秦王府的甲胄映着血色,尉迟恭持槊立于太极殿阶下,声音像淬了冰:“太子、齐王作乱,已伏诛。”

那时他正捻着一枚和田玉棋子,黑白子在棋盘上散作星点,如同他骤然崩塌的帝王权柄。

再后来是永安宫的沉香缭绕,御医熬的汤药泛着苦气,他在半梦半醒间听见窗外雨声,恍惚以为回到了太原起兵的那个雨夜——然后,便是失重感,仿佛整个人被地底的巨口吞噬,坠向无尽黑暗。

“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让胸腔疼,李渊撑着岩壁坐起身,粗糙的石面磨破了掌心。

四周没有半点光亮,只有一种奇异的暖烘烘的气息裹着他,像是钻进了巨兽的腹腑。

他摸索着腰间,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环刀还在,刀柄上的缠绳已被汗水浸得潮。

“此处是……阴曹地府?”

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中撞出回响,却没有想象中幽冥的森冷,反而有细微的“簌簌”

声从深处传来,像是无数细虫在岩缝里爬行。

李渊毕竟是戎马半生的人,很快压下心头的惊惶。

他拔出环刀,刀刃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微弱的反光,勉强照见周围的环境——这是一处极宽的地下洞穴,岩壁上布满暗红色的纹路,那些纹路竟在缓慢地搏动,如同活物的血脉。

更奇特的是,岩壁缝隙里渗出一种粘稠的、泛着微光的液体,滴落在地面的石洼中,积成一个个小小的光池,将四周映照得朦朦胧胧。

“这不是地府。”

他蹲下身,用指尖蘸了点光液,只觉暖意顺着指尖蔓延至四肢百骸,连方才坠落后的酸痛都缓解了不少。

这液体带着淡淡的土腥气,却又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能量,仿佛地下埋藏着千万座活火山,所有的热力都被压缩在这方寸之间。

就在这时,“簌簌”

声突然变近了,而且不再是细碎的响动,而是掺杂着沉重的、缓慢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每一次落下,整个洞穴都在轻微震颤,岩壁上的光液随之簌簌滴落,光池里的波纹一圈圈扩散开,将阴影推向更远的角落。

李渊猛地握紧环刀,脊背绷得笔直。

他征战多年,听脚步声便能判断对手的轻重——这脚步声绝非人类所有,每一步都像是巨石砸在地面,而且从声音的间距来看,这东西的体型恐怕远他见过的任何猛兽。

“谁在那里?”

他沉声喝问,声音里带着帝王残存的威严,“朕乃大唐高祖……”

话未说完,他便住了口。

因为前方的黑暗中,一双眼睛亮了起来。

那不是普通野兽的眼睛,没有凶戾的红光,也没有贪婪的绿光,而是一种深邃的、如同星空般的蓝紫色。

那双眼眸极大,比他的头颅还要大上一圈,瞳孔呈竖条形,缓缓收缩时,竟有细碎的光点从瞳孔里飘落,像极了长安夜空中的流萤。

更令人心惊的是,随着那双眼眸的靠近,李渊才看清它的轮廓——那东西的身躯隐在黑暗里,只能看见覆盖着厚重鳞片的脖颈从阴影中探出来,鳞片上布满了与岩壁相似的暗红色纹路,每一片鳞片都有盾牌大小,在光池的映照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

“异兽……”

李渊倒吸一口凉气。

他年轻时在太原见过突厥的猛獒,也在洛阳城外猎过斑斓猛虎,可眼前这东西,连“兽”

字都不足以形容——它身上散出的气息,绝非凡俗生灵所有,那是一种混杂着古老、威严与力量的压迫感,如同面对一座苏醒的山岳,让人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那异兽似乎并未立刻起攻击,只是用那双蓝紫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李渊。

它的头颅缓缓低下,凑近地面的光池,长长的、布满细鳞的舌头轻轻一卷,便将一汪光液舔入口中。

动作间,李渊看见它的颌下有三对银色的触须,随着呼吸轻轻摆动,触须尖端闪烁着与瞳孔相同的光点。 ↑返回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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