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溃决与序曲(公元前591年 夏)(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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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的平衡终究被打破,如同堤坝溃决,首先从最脆弱的一环开始。而新的序曲,亦在旧秩序的崩塌声中,悄然奏响。

沈尹戌得到了郢都派来的三千援兵与明确指令,心中大定。他并未急于出击,反而进一步收缩防线,示敌以弱,暗中却精选死士,备足火油硝石,伺机而动。

此时的越军大营,已是一片惨淡。勾践“绕道奔袭”的疯狂命令尚未执行,军中存粮已然告罄。士卒每日仅能以稀粥果腹,伤病无药可医,哀鸿遍野。军心浮动,怨气在沉默中积聚,只差一个引爆的火星。

在一个无月无星、江风呼啸的深夜,那火星终于迸发。沈尹戌派出的死士,凭借对地形的熟悉,悄然潜至越军粮草囤积之处(虽已不多,却是最后的希望),四处纵火。与此同时,昭关城门悄然洞开,养精蓄锐已久的楚军精锐如同猛虎出闸,悄无声息地掩杀过来。

火起,营乱。

饥饿疲惫的越军士卒从睡梦中惊醒,眼见粮草被焚,后方火光冲天,前方又有不知数量的楚军杀来,瞬间崩溃。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建制完全被打乱,士卒争相逃命,自相践踏者不计其数。

“顶住!不许退!”勾践赤红着双眼,在亲卫簇拥下试图弹压,甚至亲手斩杀了两名溃逃的军官。然而,兵败如山倒,个人的勇武与威严在集体的恐慌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乱军之中,一支流矢擦着勾践的脸颊飞过,带起一溜血花,吓得丁固、石买等人死死护住他,向后溃退。

沈尹戌指挥楚军趁势掩杀,斩首无数,缴获军械辎重堆积如山。勾践在少数亲信拼死保护下,狼狈不堪地登上来接应的舟船,顺流而下,仓皇逃回吴地。来时气势汹汹的越国大军,归时仅剩十不存二的残兵败将。

昭关之战,以越军的惨败告终。勾践的军事冒险遭到当头棒喝,越国刚建立的霸权威望遭受重创,其国内本已尖锐的矛盾,随着这场失败和大量青壮的损失,必将更加激烈地爆发出来。

昭关越军惨败的消息,如同一声惊雷,迅速传遍了天下。

泗水前线的齐军大营,主帅高固接到探报,半晌无言。他深知,越军溃败意味着楚国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将东南方向的兵力北调,加强泗上战场。届时,齐军将面对压力倍增的楚军。

几乎在同一时间,齐顷公的密使也抵达了军营,带来的不仅是越国战败的消息,更有临淄朝廷最新的决策——鉴于局势突变,为避免孤军与全力而来的楚国死战,命高固“相机逐步后撤,退保边境要隘,暂避楚锋”。

高固长叹一声,虽心有不甘,却知这是眼下最理智的选择。他立即下令,全军依批次,趁楚军尚未完全反应过来,连夜拔营后撤,退往齐国边境预设的防御工事之后。

楚军主帅王子侧很快发现了齐军的动向。他本欲挥师追击,却接到郢都楚庄王“巩固战线,勿贪小利”的严令。庄王的目标明确,首要之敌已是胆敢捋虎须的越国,需集中力量给予其毁灭性打击,至于齐国,既已退兵,暂可维持表面均势。

于是,泗水畔持续数月的紧张对峙,以一种看似虎头蛇尾的方式骤然缓解。齐楚双方都默契地后撤了前沿兵力,大规模战事暂告段落,但边境的摩擦与小规模冲突依旧不断,仇恨的种子已然深种。

姑苏城,尚未从推行“越王金”导致的经济混乱中恢复,又迎来了昭关惨败的噩耗。勾践败退回宫,闭门不出,羞愤交加。然而,失败的苦果需要整个越国来吞咽。

阵亡士卒家属的哭嚎声开始在吴越大地回荡。勾践为弥补兵力损失和稳定统治,下令在吴地强行征兵征粮,手段比以往更加酷烈。此举彻底激化了矛盾。

原本就心怀异志的吴国旧贵族,暗中串联。“勾践无能,丧师辱国!彼越人蛮夷,岂能久居我吴地?”他们开始秘密收集武器,积蓄力量,并试图联系逃亡在外的吴王宗室后裔,图谋复国。

一股复辟的暗火,在越国统治的核心区域悄然点燃。而这股暗火,隐隐与一个已逝之人的影子相关联——文种。文种在世时,虽助勾践灭吴,但其治国策略相对怀柔,注重安抚吴人,与勾践的酷烈手段本有分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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