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安水县(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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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七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来得更凛冽一些。

陈默裹紧了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藏蓝色棉袄,站在东州市火车站的出站口,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凛冽的北风吹散。

站前广场上人流稀疏,偶尔有几辆挂着“黄面包”牌照的夏利出租车慢悠悠地驶过,司机探出头,用带着浓重本地口音的普通话懒洋洋地揽客:“师傅,去哪儿?”

空气中弥漫着煤烟和尘土混合的味道,这是北方内陆小城冬季特有的气息。

墙壁上,用红漆刷写的“讲文明,树新风”标语略显斑驳,旁边却悄然多了一些私人诊所和长途货运的广告。

不远处,一个简陋的报刊亭挂着最新一期《读者》和《知音》的封面,旁边赫然是港星郑伊健《古惑仔》电影的宣传画报,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符号在此刻奇妙地共存,勾勒出九十年代末期,社会转型期特有的混杂与躁动。

陈默深吸了一口这冰冷而真实的空气,感受着肺叶被微微刺痛的感觉。

从京城出发,十几个小时的绿皮火车旅程,硬座车厢里混杂着泡面、汗液和烟味的空气,邻座大爷震天响的鼾声,以及对面大婶一路不停的嗑瓜子声,都无比清晰地提醒他——这里不是四九城下那个步步机心的国家部委,而是他仕途新征程的起点,或者说,是某些人给他精心准备的“第一站”。

他在出站口等了约莫半小时,目光扫过几个举着牌子接站的人,没有看到“安水县”或者“陈默”的字样。

国家计委综合处副处长,挂职副县长……这头衔听起来唬人,但在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显然并未引起足够的重视,或者说,有人刻意让它不被重视。

“果然,‘欢迎仪式’从缺席开始了。”陈默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这种程度的冷遇,比起赵国庆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简直淳朴得有些可爱。

他拎起那个陪伴他走过大学时代的、洗得发白的帆布旅行包,径直走向车站旁那个尘土飞扬的长途汽车站。

挤上那辆破旧不堪、漆皮剥落的中巴车,汽油味、鸡鸭的腥臊味和人体拥挤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差点让他这个坐惯了办公室和飞机的人当场破防。

“走走走!往里挤挤!马上发车了!”售票员是个嗓门洪亮的中年妇女,一边收钱,一边把试图多占位置的麻袋往车底下塞。

陈默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窗玻璃糊着一层厚厚的油泥,看外面的世界都带着一种朦胧的滤镜。

中巴车在坑洼不平的柏油路和偶尔一段黄土路上颠簸前行,路两旁是冬日里显得萧瑟的田野和光秃秃的树干,偶尔掠过几个村庄,低矮的砖房上刷着“少生孩子多种树”的标语,间或能看到一些新建的二层小楼,墙面上贴着刺眼的白色瓷砖,像这个时代急于证明什么的暴发户。

他的思绪有点飘忽。

就在几个月前,他还在香港,与索罗斯基金的精英们隔空交锋,在霓虹璀璨的维多利亚港边研判国际游资的动向。

而此刻,他坐在一辆散发着乡土气息的中巴车里,奔赴一个陌生的县城,前途未卜。这种时空与角色的巨大切换,让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嘿,哥们儿,借个火?”旁边一个穿着皮夹克、头发抹得锃亮的小年轻凑过来,嘴里叼着根烟。

陈默摇摇头,“不好意思,不抽烟。”

小年轻打量了他一下,看他穿着普通,年纪又轻,撇撇嘴,转向了另一边。

陈默乐得清静,闭上眼睛,开始梳理安水县的情况。

来之前,他做过功课,安水是东州市下辖的农业县,工业基础薄弱,主要靠几家国营厂子和农业产出,财政状况据说相当紧张。

而那个即将见面的县长高启盛……姓高?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倨傲阴鸷的面孔——高启明。

不会这么巧吧?他微微皱眉,但随即释然,就算真是那家伙的亲戚,又如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颠簸了近两个小时,中巴车终于喘着粗气,停在了安水县长途汽车站——一个比东州市站更显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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