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御案弹章（3 / 3）

室亲王！而他自己，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景琰握着密奏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头看向下方仍在等待他表态的众臣，方敬之沉稳的目光，刘健倔强的跪姿，老国公忧虑的眼神，李阁老严肃的面容……他们代表着他统治的根基，代表着“规矩”和“正道”。

而手中的密奏，则代表着血淋淋的真相和通往危险深渊的路径，以及那个甘愿为他趟平这条路、自身已半只脚踏入鬼门关的人。

他该信谁？他该保谁？

是维护表面的稳定和朝局的平衡，牺牲掉林夙，安抚众怒？

还是顶着巨大的压力，甚至不惜与部分统治基础决裂，也要保住林夙，追查到底，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毒蛇连根拔起？

无论哪种选择，似乎都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暖阁内陷入了更深的寂静，只有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众臣看着皇帝阴晴不定的脸色，和他手中那封刚刚送来的密奏，心中各有猜测。

良久，景琰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被砂石磨过的沙哑和沉重：

“林夙所为，确有过当之处。”

一句话，让下方众臣精神一振，方敬之的眼中甚至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放松。

然而，景琰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然，河东豪强武装抗法，袭杀官差，罪同谋逆。永昌伯府勾结地方，证据确凿。黑风峡伏击东厂番役，更是无法无天！此风绝不可长！”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带着帝王的威压：“林夙行事激进，其过当罚。然其追查乱党，维护新政，亦有其功。且目前案情未明，幕后主使尚未揪出，此时处置林夙，无异于自断臂膀，正中奸人下怀！”

“陛下！”刘健急了，还想再谏。

景琰抬手打断了他，语气斩钉截铁：“传朕旨意。”

所有人心头一凛，凝神静听。

“东厂太监林夙，行事酷烈，引发朝野非议，着即日起，停其提督东厂之职，于府中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外出！东厂一应事务，暂由……暂由司礼监秉笔太监冯保代为掌管。”

他没有将林夙下狱，也没有交给三法司，而是选择了停职禁足。这看似是惩罚，实则是一种变相的保护。

“至于新政，”景琰继续道，“清查田亩、改革税制等事宜，暂由内阁牵头，会同户部、刑部，依律稳步推行，不得再有无故阻挠之事！若有再犯，严惩不贷！”

“陛下！”这次出声的是方敬之，他眉头紧锁，“林夙虽停职，然其罪……”

“首辅不必多言！”景琰猛地提高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朕意已决！退下吧！”

他第一次在臣子面前显露出如此强硬乃至专横的态度。

方敬之等人面面相觑，最终只能躬身道：“臣等……遵旨。”

看着众臣退出暖阁时那复杂而不甘的眼神，景琰知道，这件事远未结束。他保下了林夙，却也彻底激化了矛盾。他将林夙停职，等于暂时废掉了自己最锋利的刀，同时也将冯保那个野心勃勃的家伙推到了前台。未来的朝局，必将更加波谲云诡。

他疲惫地靠在龙椅上，望着殿顶精美的蟠龙藻井，只觉得那金龙张牙舞爪，仿佛要挣脱束缚，却又被牢牢困于方寸之间，如同他自己，也如同……林夙。

他保下了他的人，却也亲手将他推向了更深的漩涡边缘。

而下一场风暴，又会从何方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