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日行一善(1 / 2)
你的船队破开长江江面的晨雾,驶入渝州水域时,江风里便先卷来了与涪州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是揉碎了的花椒与干辣椒混着水汽的辛辣,裹着山城特有的山石与木质建筑交织的沉厚味道,从江面往陡峭的山壁上漫延,勾出这座巴蜀大城的轮廓。 相较于涪州江岸的规整,渝州的码头更显庞杂。青灰色的石堤顺着山势弯折,码头上的吊脚楼一半架在江滩的石柱上,一半嵌在山岩里,层层叠叠的屋檐下,挂着褪色的酒旗与盐号招牌。本该熙攘的码头此刻却静得反常,搬运工放下了肩上的扁担,船家停了摇橹的手,连江边叫卖的小贩都噤了声,唯有江风掠过帆樯的呜呜声,以及你那支钢铁舰队碾压江面的沉闷轰鸣。
你坐在小火轮的船舱中,目光扫过那些藏在吊脚楼窗后、码头货栈阴影里的视线 —— 那是渝州本地帮派、钱庄、商行乃至官府暗探的目光,混杂着对涪州血案的忌惮,对钢铁舰队的畏惧,还有一丝对 “过江猛龙” 的试探。你清楚,舰队的到来是 “势” 的宣告,而真正要摸清渝州的根脉,却需卸下这身 “统治者” 的铠甲。
于是,在舰队距离朝天门码头还有半里之遥时,那艘小舢板便从旗舰侧舷悄无声息地划出。船桨由新生居的水手轻摇,桨叶划破水面时几乎不溅水花,恰如你此刻的心境——褪去青色的儒袍,换上的灰色布衫是临行前特意选的,袖口磨出了浅白的边,衣角沾着些江南水乡的水汽,背上的打着补丁的包袱里只装了几套换洗衣物,其中不乏拿你那套【燕王府长史】的青色官袍,还有官印、金牌和一些散碎杂物,活脱脱就是个从江南来蜀地寻生路的落魄书生。
踏上码头的青石板时,脚底能感受到石板被江水浸泡、被人潮磨出的温润滑腻。你刻意放缓脚步,让自己的步伐跟上山城的节奏——这里和涪州一样,都是刚走几步,就是一道向上延伸的青石阶梯,阶梯被无数双脚踩得发亮,缝隙里嵌着湿滑的青苔,偶尔还有挑着担子的货郎侧身从你身边挤过,嘴里喊着 “让让,让让”,声音在山谷间撞出回音。 抬眼望去,整座渝州城就像攀在山壁上的巨型藤萝。房屋并非依平地而建,而是顺着陡峭的山势层层堆叠,矮的吊脚楼挨着高的青砖瓦房,木质的梁柱斜撑着山岩,石砌的地基一半悬在半空,用粗壮的原木抵住,远看仿佛随时会倾塌,可走近了才发现,那些梁柱与石基咬合得严丝合缝,在摇摇欲坠的表象下,藏着山城人独有的生存智慧。 阶梯上最常见的,是那些扛着竹竿的男人。他们的竹竿上系着麻绳,麻绳兜着各式各样的货物 —— 从码头运来的盐袋、布匹,到城里商铺的瓷器、药材,沉甸甸的货物将竹竿压得弯了腰,也将他们的背压成了一张拉满的弓。黝黑的脊梁上,汗水顺着肩胛骨的轮廓往下淌,在腰侧汇成小溪,浸湿了粗布短褂,可他们的脚步却依旧稳健,一步一步踩着石阶向上,嘴里偶尔喊一声 “嘿哟”,那是他们给自己鼓劲,也是山城最鲜活的市井声响。
他们是 “棒棒”,是这座依江而建、依山而活的城市的血脉,将江边码头的物资送进山城的每一条街巷、每一户人家。
你没有走向那些挂着 “临江楼”“望江阁” 招牌的富丽酒楼 —— 那里定是本地豪强的耳目聚集地,而是拐进了码头旁一条幽深的小巷。巷子两侧的墙壁渗着水汽,墙根长着苔藓,走进去几步,光线便暗了下来,唯有尽头处飘来的茶叶涩味与旱烟辛辣,引着你往前走。那是一家老茶馆,木门上的漆皮剥落得露出了木质纹理,门楣上挂着一块褪色的木匾,写着 “交通茶馆”,看那木料的风化程度,怕是已有上百年的光景。
推开门,茶馆里的喧嚣便涌了过来,又在你进门的瞬间微微一滞,随即恢复如常。光线从屋顶的明瓦漏下来,在昏暗的堂屋里投下几缕光斑,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茶沫与烟尘。十几张木桌歪歪扭扭地摆着,桌面被磨得发亮,还留着茶渍与刀刻的痕迹。这里没有说书先生的醒木,也没有弹唱的艺人,只有一群刚歇下的棒棒,将手里的竹竿靠在墙角,竹竿与竹竿交错着,像一片稀疏的竹林。他们大多袒着上身,露出被太阳晒得黝黑的皮肤,手里端着粗瓷大碗,碗里是廉价的沱茶,茶汤浑浊,却能无限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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