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风雨姑苏别故园(1 / 3)
姑苏城的秋意渐浓,寒气一日重似一日。庭院中的那几株金桂已过了最盛的花期,残存的香气变得愈发幽微清冷,若有若无地混合着湿润的泥土和落叶腐败的微涩气息,在清冷的空气中弥漫。天气也越发不稳定,晴日少而阴雨多,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时常低低地垂压着城郭,仿佛触手可及,压得人心头也仿佛沉甸甸的,透不过气来。连绵的细雨如丝如雾,将青石板路浸润得油亮光滑,倒映着两旁灰瓦白墙的黯淡光影,檐角的滴水声终日不绝于耳,叮咚作响,更添几分深入骨髓的寂寥与萧索。
徐逸风依旧每日清晨准时前往琅嬛阁,神色如常,步履从容不迫,仿佛完全沉浸在学术的世界里。然而,若有心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翻阅典籍的速度明显加快,不再如之前般逐字推敲,沉吟良久,而是带着极其明确的目的性,快速地筛选、比对、记录关键信息,效率惊人。那幅巨大的《河西走廊与祁连山形胜图》几乎常驻案头,旁边堆叠的笔记也越发厚重,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批注。他时常长久地伫立图前,身姿如松,目光久久凝视着那条蜿蜒指向祁连山深处、代表着未知旅程的抽象墨线,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虚划,计算着山川险阻与行程节点,眉宇间凝结着一层化不开的沉肃与决然,仿佛在无声地进行着最后的推演。
他所需的那几件特殊绘图工具已由城中最好的铜匠铺和木匠作坊陆续悄悄送来。一件是精炼黄铜打造的、带有精密刻度和可灵活调节角度的“规尺矩”,分量沉手,边角打磨得光滑如镜,冷冰冰地反射着窗外晦暗的天光,透着金属特有的严谨与冰冷;另一套是用质地细密、纹理清晰如画的楠木制成的“方圆模板”,上面镂刻着大小不一的标准圆形、方形、以及各种复杂精妙的几何图形,触手温润细腻,散发着淡淡的、令人心安的木质清香;还有一盒特制的“五色墨锭”,加入了金粉、朱砂、石青、石绿、蛤粉等珍贵矿物颜料,研磨出的墨色鲜艳持久,历久不褪,专门用于在地图和精密器物图样上区分标注不同要素。这些工具皆精良异常,工艺考究,价值不菲,足以佐证他对外宣称的“深入研究”之用心,完美地掩盖了其真正的用途。
蔡若兮来看过他几次,见他案头新添了这些专业而昂贵的工具,又见他终日专注于地图测算与笔记整理,只当他是学术探究进入了最关键的攻坚阶段,虽心下好奇他为何突然对地理方位如此着迷,但出于尊重与信任,并未过多打扰,只是细心吩咐下人更加用心伺候茶点,务必保持阁内绝对安静,让先生能专心治学。
这一日午后,连绵数日的阴雨暂歇,天色却依旧晦暗不明,如同蒙着一层灰纱。徐逸风正将最新整理出的几条可能通往雪浪峡区域的古道信息,用那新研的朱砂墨,仔细标注在铺开的绢图上,那鲜艳如血的红色线条在古旧泛黄的地图上显得格外刺目而醒目,仿佛预示着一条充满艰险的道路。阁门被轻轻叩响,不等回应,蔡明远已缓步走了进来,脚步轻捷,几乎听不见声音。
\"逸风还在忙?真是废寝忘食啊。\"蔡明远的声音温和如旧,他今日穿了一件藏青色暗团花杭绸长袍,外罩一件玄色缎面琵琶襟马褂,手中依旧不紧不慢地捻着那串油润的沉香木念珠,脸上带着惯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的浅笑,目光却似是不经意地扫过案头的地图和新置的工具。
徐逸风闻声起身,从容拱手道:\"蔡公。\"他侧身让开一步,露出案上铺开的地图和密密麻麻的笔记,\"正试图将一些古籍中散见的零星道路信息整合标注,以期能更清晰地看到古今变迁,梳理出一条相对清晰的脉络。\"语气平稳,听不出丝毫异常。
蔡明远走近案前,目光落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注解和那条醒目的、犹如血痕的朱砂线上,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但他并未细看地图具体内容,而是伸手拿起那柄沉甸甸的黄铜规尺,掂了掂分量,又用指腹轻轻抹过光滑冰冷、映着窗外天光的尺身,赞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逸风做学问,果然精益求精,一丝不苟,不惜工本。\"他放下规尺,语气随意得像是在闲聊家常,目光却重新落回徐逸风脸上:\"看来,对祁连山的探寻,逸风是志在必得了?\"这话问得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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