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半倩影叩禅扉(3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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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天际泛出鱼肚白。

晨钟敲响时,湛然还站在窗前。

他缓缓转过身,走到那面小铜镜前——那是刚入寺时,一个还俗的师兄留下的,他一直藏在箱底,不敢拿出来用。此刻镜中映出一张脸:憔悴,苍白,眼底布满血丝,嘴角却无意识地向上弯着,弯成一个古怪的、似笑非笑的弧度。

他盯着那个笑容,看了很久很久。

同一时刻,寺中耆宿义净法师正在晨巡。

这是老人家保持了四十年的习惯——每日寅时末起身,先在禅房静坐一炷香,然后提着一盏素纱灯笼,沿着寺院的外围慢慢走一圈。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义净法师今年六十有八,须发皆白,面容清癯,一双眼却亮得惊人。他是本觉寺的医僧,年轻时曾云游四方,习得一身医术,更兼通些阴阳五行、奇门遁甲之术。寺里上下对他又敬又畏,敬他医术高明,畏他那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此刻他正走到西北角,湛然禅房附近。

天色将明未明,是一天中最暗的时刻。灯笼光晕开一团暖黄,照亮脚下青石板缝里钻出的细草,草叶上缀着露珠,在光里晶莹剔透。义净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稳当,僧鞋底摩擦石板,发出沙沙的轻响。

经过湛然禅房外的竹丛时,他忽然停下了。

灯笼缓缓移过去,光照在几片竹叶上——那是新落的叶子,青翠的颜色还未褪尽,可叶片的形态却很怪异:不是自然的枯萎卷曲,而是像被什么吸干了水分,干瘪瘪地贴在泥地上。最奇的是叶面的脉络,在灯光映照下,竟隐隐构成某种图案。

义净蹲下身,用枯瘦的手指拈起一片。

凑到眼前细看。

叶脉的走向错综复杂,主脉粗,支脉细,交错纵横间,竟真像一张人脸——有眼睛的轮廓,有鼻子的形状,甚至还有微微上扬的嘴角。一张似笑非笑的人脸。

老法师的眉头缓缓皱起。

他又拈起第二片,第三片。三片叶子,三张人脸,形态各异,却都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叶脉的颜色也比寻常竹叶深些,透着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像干涸的血迹。

义净站起身,提着灯笼在竹丛附近缓缓踱步。灯光扫过地面,扫过竹竿,扫过禅房紧闭的窗户。在窗根下,他发现了更多这样的叶子,散落在一小片泥地上,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圈。

他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那片泥地。

湿的。

不是露水浸湿的那种湿,而是从地底渗出来的、带着粘腻感的湿。手指拈起一点泥土,凑到鼻尖——一股淡淡的腥气,混着竹香,还有一种他说不上来的、甜腻得发慌的味道。

义净的脸色渐渐凝重。

他站起身,最后看了一眼湛然的窗户。窗纸破了个小洞,从洞里望进去,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可他总觉得,那黑暗里有什么东西在动,在呼吸,在窥视着外面。

老法师提着灯笼,转身往藏经阁方向走去。

藏经阁在本觉寺最高处,是一座三层的木楼,飞檐斗拱,古意盎然。义净登上二楼,径直走向最里面那排书架。架上多是医书药典,他在角落处停步,伸手抽出一本厚厚的、封面已经破损的线装书。

书脊上四个褪色的字:《精怪异闻录》。

他捧着书走到窗边的长案前,就着渐亮的天光,一页页翻找。纸页泛黄,墨迹斑驳,记载的都是些山精野怪、奇闻异事。翻到中间某页时,他的手停了下来。

那一页的标题是:竹魅篇。

文字是竖排的楷书,有些字已经模糊难辨。义净眯起眼睛,凑近了细细读:

“……东南有竹,百年得灵。受月华,汲地气,可化女形。貌姣好,肤若凝脂,眸含碧色,好着绿衣。常于子夜现,诱少年郎,吸生人精气以固本元。初时饮精血如饮醇酒,待其形销骨立,则种竹心于其胸,春来发芽,人竹合一……”

旁边还有朱笔批注,字迹娟秀,似是女子手笔:

“余于天历二年遇一竹魅,化名‘青娥’,诱吾师弟慧聪。三月而亡,剖其胸,得竹笋三寸,犹带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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