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满娶亲(3 / 3)
秋后。
高粱豆子已打干扬净归了仓,棒子则挂在了树上,比夏日的葡萄还诱人,黄橙橙的,伤着耀眼的金光,那是留待冬日无事的时候慢慢剥的。
在一场淅沥的秋雨过后,早先播下的小麦挣扎出满地的新绿。雨过天晴,太阳像新郎官大满一样,红彤彤地从东南山的半腰露出害羞的笑脸。
一大早,大满骑着苗家的那匹老马,披花戴红去迎接新娘。
大满坐在马背上,不时回头看一眼。他身后不远,四个轿夫抬着那顶空轿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大满对马下的表弟说,别急,过两年你也一样。表弟抽抽鼻子,撇撇嘴,有急的,我那碗汤都不让我喝完就喊我走。大满哈哈大笑,不知从什么地方掏出一个熟鸡蛋,抛到半空中,又伸手接住,如此三番五次,说给你吃吧,算是补偿。表弟欢天喜地接了,却不吃,反倒一脸的巴结表情,表哥,都说娶媳妇自,哪里自的?大满脸一下子红了,不由想起村里那些大男人讲过的笑话。他装作恼怒的样子呵斥表弟,你一个毛孩蛋子,问这干嘛,一个鸡蛋堵不住你的嘴。表弟不急,却佯装要哭的样子,撇撇嘴,又回头看看,别以为我不知道,狗串秧子呗。大满哈哈笑了,作势预打,从哪里学的这么下贱。
窑厂里的几个人经常互相取笑,荤的素的,想起啥说啥,也不避讳大满,甚至有时候拿大满说笑。大满知道,不能回应,越回应他们越上劲,最好的法子就是装憨卖呆,不作理会。有的故事大满听不懂,脑子里却暗暗记下了,闲下来的时候慢慢琢磨。匠人胡大财来了之后,窑厂的乐子更多了,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听来那么多故事,一天一个不带重样的,啦得那些老男人两眼放光,走路都弯着腰。大满则听得心跳加快,满脑子都是不合时宜的画面。
憨柱家不大的院落里挤满了宾朋好友近门近支。憨柱里外一码新,绷不住的喜气时不时从眉眼里绽放。活了五十年的他,第一次以新郎官的老爹的身份在村人面前亮相,这让他有一份另样的喜悦。人们发现,一向老实的憨柱这天的神态和步子大大迥异于往常,刮得蓿青的下巴让他看似年轻了几岁。和憨柱相比,他的女人,神情沉稳地和上门贺喜的亲戚打着招呼,态度热络得体,颇有大家风范。
当初,苗家庄的人羡慕老实巴交的憨柱娶了个外乡女人之余,纷纷打探憨柱女人的来历。听口音,似乎不多远,但憨柱对于女人的来历绝口不提,问得急了,只说南边的。南边可大了去了,运河南就是南边,扬州也是南边。有好事的人编排憨柱,说憨柱拾人的碗底子,意思是别人丢弃不要的。也有人说憨柱的女人是窑姐,否则凭什么跟憨柱。当然,这话没人敢当着憨柱的面说,否则憨柱非得拼命不可。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