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下雨了(3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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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身影追来追去,仿佛在说,这样的雨天你还来。牛通人性,有时候比人还可靠,心头一热,他拍拍老黄牛的脸颊,在心中说了句好伙计,抱了一大抱鲜草先给了它。老黄牛看到青草,舌头一甩,一团碎草就进了嘴巴,上下颚错着劲,一下一下吃着,造出的声响活脱脱两盘转动的磨。倒是那头驴不老实,一个屁连着一屁,屁股不停地动着,半槽鲜草也没能让它安生。枣红色的大马像个高贵的公主,忧郁的眼神盯着漆黑的夜,间或一两声响鼻,证明着它的王者地位。

憨柱挨个喂完牲口,又蹲在棚下吸了几口烟。年少的时候,爹自己吸,却不让他沾,哄骗他小孩子吸了娶不到媳妇。他也听信了爹的话,自始至终一沾不沾。娶亲后,爹才允许他吸,而那时候他对烟的好奇已经没有年少时迫切。学会抽烟后,他也没多大的瘾,抽也行,不抽也行,只在苦闷时吧唧几口,缓解一下情绪。今天之所以抽两口,实在是这场雨太对他的脾气,不早不晚,正赶趟。

二半夜还要喂一次牲口,下着雨,身上潮湿,憨柱不想折腾,索性喂完了回去。一袋烟抽完,雨还是没有减弱的迹象,仿佛一个赶路的人,有的是时间和耐力,不紧不慢不疾不徐,没有尽头。

喂完牲口,夜深得不见底,雨还是哗哗下着,憨柱忍不住嘀咕,好了好了,留点过些天下吧,再下就漾了。据经验估算,一个时辰前就透地了,再下都是多余。农民过日子都会算计,就连雨水也不例外。所谓风调雨顺就是节制,雨不漾,雪不过,这才是好年景。

午夜头,憨柱还没睡着,这样的下法实在让他焦心。下雨和过日子一样,再好的东西不能常吃,更不能逮着死吃,否则早晚撑死。光绪三十一年的那场大雨让憨柱记忆犹新,据官方统计,那场雨光是黄方山套就死了一十三人,南河里飘的牲畜不计其数,苗家庄更是倒了三十多间房屋。那次,东家苗南拳家里住满了人,大雨过后,他带头捐献了二十两银子,帮助房倒屋塌的邻居重建了宅子,博得了众人的称赞。

愁肠百结中,憨柱不由担心起苗家那座老窑能否经受长时间雨水的浸泡。老窑窝在村西头,土坯盘就,远看就像一个大坟堆。麦收前大满念叨过,窑四周猪拱鸡挠,坏了好几处地方,该修补了。话说出去没人理,好像打了个水漂,转瞬就没了声息。

苗家的窑有几十年了,期间塌过几次,经历几乎和苗家的糟事相吻合。情理上也说得过去,家里都乱成一锅粥了,谁还有闲心过问窑上的事。也有尽心的窑工提议修补,可架不住众人的懒散,看客一般任由鸡挠狗刨,直至有一天突然坍塌。窑塌了,按理对窑工没什么好处,可重新盘窑,那就不是窑工的事情了,得泥瓦匠。泥瓦匠盘窑,脱坯搭下手却是窑工的事了。做窑工东家发钱,各吃各的,搭下手却要东家管饭。谁都知道苗家不吝啬,好酒好饭,堪比下馆子,谁都想拉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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