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惶惶人心(2 / 2)
守义提着个小布袋溜达了进来,布袋里是王超之前托他出手一批紧俏物资换来的钱和票证。交割完毕,陈守义也没急着走,压低声音对王超说:
“看见没?现在全县都人心惶惶。竹器厂这一闹,算是把脓包捅破了。我听说,工业局刘局长这两天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到处灭火,可这火,是越灭越大!”
他呷了一口李秀兰递过来的凉茶,继续道:“下面公社也不消停。之前赊账拉走的玻璃、农具,现在都成了糊涂账。公社没钱还,厂里催不动,关系都搞僵了。秋收眼看没几个月了,我跑乡下看,好些地方秧苗长得稀稀拉拉,壮劳力都被拉去炼钢铁、修水利了,这收成……唉,不敢想啊!”
陈守义的消息,勾勒出了一幅比南水县城更广阔的、令人忧虑的图景。城市的工厂和农村的公社,都被同一根违背规律的绳子捆绑着,踉跄前行,随时可能一起摔倒。
“超儿,”陈守义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王超一眼,“风雨欲来啊。你家底子厚,早做打算总是没错的。这世道,粮食和硬通货,比什么都强。”
王超点了点头。他明白陈守义的意思。系统的存在让他有了远超常人的抗风险能力,但置身于这样一个剧烈动荡的大环境中,个人和家庭的命运,依然如同狂风中的小舟,必须时刻警惕。
夜里,王超躺在床上,听着窗外淅淅沥沥又下起来的夜雨。巷子里早已恢复了寂静,但那白日的惶惶议论,却仿佛还萦绕在耳边。工人们愤怒的呐喊,主妇们焦虑的低语,老钱头那沙哑的叹息,陈守义忧心忡忡的警告……所有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汇成了一曲时代洪流下的悲怆合唱。
他知道,竹器厂的罢工只是一个开始,一个强烈的信号。当生存的基本需求得不到保障时,任何高压手段都只能维持表面的平静。水面下的暗流只会更加汹涌。李光明和他的“先进经验”,或许能骗得了一时的报表和表扬,却骗不了饿着的肚子和等着买米的空钱袋。
这惶惶的人心,就是最真实的民意,也是那看似坚固的“跃进”高台底下,最不稳定的基石。它正静静地等待着下一次的震荡,而那震荡,或许已经不远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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