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征应四(人臣休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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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裴度

洛阳的秋雨总带着三分萧索。天津桥上,一个青衫书生牵着一匹跛驴,正逆着人流缓缓而行。驴背上破旧的书囊被雨水打湿了半截,书生却浑然不觉,只望着皇城方向怔怔出神。

这便是后来的大唐宰相裴度,此刻还只是个寄居洛阳的寒门士子。每日清晨,他都要骑这匹跛驴穿过天津桥,去城中书馆抄书换些米粮。桥下的洛水荡淌东去,桥上人来人往,谁也不曾留意这个衣裳洗得发白的年轻人。

这日天色阴沉,裴度照例上桥。行至桥心,忽见两根朱漆桥柱旁,两位布衣老者正低声交谈。一人须发皆白,手扶藜杖;另一人面容清癯,目光却炯炯有神。

“蔡州作乱已近四年了。”白发老者叹息,“朝廷屡次征讨,劳民伤财,却久无捷报。”

清癯老者摇头:“吴元济盘踞淮西四十余载,根基深厚。这般耗下去,苦的还是百姓……”

裴度牵着驴正要走过,两位老者忽然转头看他。四目相对间,老者脸上竟浮现惊愕之色,匆匆退后数步,让出道路。裴度心中诧异,却不好相问,只得颔首致意,继续前行。

待他走远些,身后隐约飘来老者压低的嗓音:

“适才还在忧心蔡州之乱……”

“如今不必忧了。”另一个声音接道,“须待此人为将。”

裴度心头一跳,回头望去,桥上熙攘依旧,哪里还有老者的踪影?他只当自己听岔了,摇摇头继续赶路。

倒是跟在后面的书童阿福小跑着追上来,气喘吁吁:“公子可听见了?那两位老丈说……”

“休要胡言。”裴度打断他,“定是见我穷困潦倒,拿我取笑罢了。”

话虽如此,那夜裴度辗转难眠。油灯下,他翻开《孙子兵法》,烛火在书页上跳动。窗外秋风飒飒,他忽然想起白日桥上所见——洛阳秋色里,两位老者倚柱而谈,那神情不像戏谑,倒似某种笃定的断言。

那年秋闱,裴度一举中举。次年春闱,金榜题名。当他站在皇城门前,看榜文上“裴度”二字时,天津桥上的那一幕又浮上心头。

岁月如落水东流,一去不返。昔日的青衫书生,如今已是紫袍玉带的朝廷重臣。元和十二年春,延英殿内烛火通明,一场关乎国运的辩论正到紧要关头。

龙椅上,宪宗皇帝眉头紧锁:“吴元济又遣使求和,愿受朝廷节钺。诸卿以为如何?”

殿中一时寂静。淮西战事胶着多年,国库日虚,朝中主和之声渐起。几位大臣相继出列,陈说“以节钺换太平”之利。

裴度立在殿柱旁,望着御座后的九州舆图。烛光摇曳中,他仿佛又看见天津桥下的洛水,看见那年秋风里牵着跛驴的自己,听见那句“须待此人为将”。

他整了整袍袖,稳步出列。

“陛下。”声音清朗,穿透殿宇,“吴元济跋扈四十余年,朝廷既往不咎,已是天恩浩荡。如今他不思归顺,反欲恃强索节,若遂其愿,天下藩镇岂不竞相效仿?”

一位老臣反驳:“裴相所言固然在理,然用兵四年,师老兵疲……”

“正因师老兵疲,更不可半途而废!”裴度转身面向满朝文武,声音陡然提高,“今日授之以节钺,明日他便敢要三省;今日退一尺,明日他必进一丈!淮西不平,天下不宁——此非一镇之患,乃国体之危!”

他撩袍跪地,一字一句:“臣请陛下颁诏:停止和议,全力进剿。吴元济狼子野心,非武力不能制。臣愿亲赴前线,不破蔡州,誓不还朝!”

满殿寂然。烛火噼啪作响,映着裴度坚毅的侧脸。那一刻,没有人记得他曾经是天津桥上那个骑跛驴的穷书生;人们看见的,是一位愿以性命担保社稷的宰相。

宪宗皇帝缓缓起身,走下御阶,亲手扶起裴度:“朕有卿如此,何愁天下不平?”

翌年冬,裴度以宰相之尊,亲任淮西宣慰处置使。出师那日,洛阳万人空巷。裴度骑在战马上,银甲映着冬日暖阳。行至天津桥时,他勒马驻足,望向当年那两根朱漆桥柱。

桥柱依旧,洛水长流。

身后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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