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马蹄声碎征尘远(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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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的温室殿,仿佛与洛阳城夜的喧嚣隔绝开来。最后一缕夕阳的余晖被高大的宫墙吞噬,殿内早早点燃了儿臂粗的牛油巨烛,跳动的火焰将刘宏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射在悬挂于整面墙壁上的《大汉坤舆图》上。

地图之上,北疆大片区域已被朱砂勾勒,鲜艳夺目,象征着帝国战车碾过草原的赫赫武功。然而,刘宏的目光,却并未在这片新得的“荣耀”上过多停留。他背对着殿门,负手而立,玄色的龙袍几乎与殿角的阴影融为一体,只有腰间那枚由陈墨精心雕琢的龙纹玉佩,在烛光下泛着温润而坚定的微光。

白日里朱雀门下的喧嚣、万民的欢呼、献俘的荣光,此刻都已沉淀为他眉宇间一丝挥之不去的凝重。北疆的马蹄声似乎还在耳边回响,却又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帷幕,变得遥远而不真切。一种大战之后特有的空虚与更深的警觉,如同殿外渗入的夜寒,浸透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知道,一场战役结束了。但一场更为漫长、更为凶险的战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轻微的脚步声在殿外停下,随即是近侍太监王甫那刻意压低、带着恭谨的声音:“陛下,卢尚书、荀令史、贾侍中已在殿外候旨。”

“宣。”刘宏的声音平静无波,甚至没有回头。

卢植、荀彧,以及一位面色略显苍白、眼神却幽深得如同古井的中年文官——正是因献离间计有功而被刘宏破格提拔为侍中的贾诩,三人鱼贯而入。他们感受到殿内不同寻常的沉寂气氛,俱是屏息凝神,躬身行礼。

“都平身吧。”刘宏终于缓缓转过身,烛光映照着他的脸,看不出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深沉的疲惫与冷静,“朱雀门下的烟火气散了,朕这温室殿里,也该谈谈正事了。”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最后落在了卢植身上:“子干,新法草案,可曾完善?”

卢植上前一步,将一份誊写工整的绢帛双手呈上:“陛下,臣与廷尉府、尚书台诸位同僚,连日审议,已根据陛下旨意,将《度田令》与《户籍管理增补条例》草案修订完毕。其中明确,抗拒度田、恶意隐匿田产超过百顷、藏匿人口超过百户者,主犯以谋逆论处,立斩不赦,家产充公,亲族流放三千里。其余细则,亦比旧律严苛数倍。”

刘宏接过草案,却没有立即翻阅,只是随手放在了御案上,仿佛那并非即将掀起滔天巨浪的惊雷,而只是一份寻常文书。“很好。十日后德阳殿朝会,便是此令现世之时。”他顿了顿,语气森然,“届时,无论台下站着的是谁,是世受皇恩的勋贵,还是战功赫赫的将门,胆敢有半句非议,阻挠国策者,休怪朕……不讲情面。”

这话语中的决绝与杀意,让卢植这等刚直之臣,心头也不禁一凛。他知道,陛下这是要准备踏着尸骨前进了。

“北疆之事,暂告段落。”刘宏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并、幽之地,“皇甫嵩稳住了防线,段颎清扫了残余,屯田已始,互市已开。檀石槐败走,鲜卑十年内难成大气。此战,打出了我新军的威风,打出了朝廷的威望,也打出了……我们整顿内务的宝贵时机。”

他的手指缓缓向南移动,离开了那片被朱砂标记的区域,划过黄河,落在了司隶、豫州、兖州、冀州、青州等帝国的心腹地带。“可是,诸位爱卿,你们告诉朕,北伐之战,真正耗尽的,是朕的内帑,是国库的积储,还是……这天下百姓本就稀薄的血肉?是边军将士的性命,还是那些隐匿在豪门坞堡之中的钱粮丁口?”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压抑的愤怒:“朕在北方与胡虏浴血厮杀,那些蠹虫却在帝国的根基下疯狂啃噬!若不将他们连根拔起,朕今日能在北疆胜一场,他日就可能在腹心之地败十场!而且,是败亡在自己人手里!”

荀彧躬身道:“陛下圣明。北疆之胜,如扬汤止沸;度田清户,方是釜底抽薪。只是,这‘薪’堆积如山,遍布九州,抽动之时,恐烈焰焚天。”

“那就让它烧!”刘宏斩钉截铁,“烧掉那些朽木,烧掉那些毒瘤!朕宁愿要一个在烈火中重生的大汉,也不要一个在温水中慢慢腐烂直至崩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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