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新政根基自此立(1 / 4)
夜幕下的洛阳南宫,宛如一头蛰伏的巨兽,白日里庆典的喧嚣早已散去,只剩下宫灯在微凉的夜风中摇曳,将斑驳的光影投在冰冷的玉阶石栏之上。建宁殿内,烛火通明,驱散了大部分的黑暗,却驱不散那弥漫在空气里的、无形的沉重与深思。
大汉皇帝刘宏,未着冕服,只一身玄色常服,独自立于一幅巨大的《大汉坤舆图》前。图上,北疆大片区域刚刚被朱笔勾勒出新的边界,鲜艳的红色象征着不久前那场酣畅淋漓的大胜,象征着段颎、皇甫嵩等将士用热血换来的荣耀与安宁。他的指尖缓缓划过雁门、云中、五原……这些曾经饱受鲜卑铁蹄蹂躏的名字,如今已牢牢掌控在帝国手中。
殿外传来沉稳而规律的脚步声,打破了殿内的寂静。近侍太监王甫(已投靠主角)躬身入内,低声道:“陛下,卢尚书、荀令史已在殿外候见。”
“宣。”刘宏没有回头,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与决绝。
卢植与荀彧一前一后步入殿中。卢植依旧是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袍,腰杆挺得笔直,脸上虽带着凯旋后的欣慰,但眉宇间更多的是一种深沉的忧虑。而年轻的荀彧,则显得更加沉静,目光如深潭,仿佛早已料到这次深夜召见所为何事。
“臣等,叩见陛下。”两人躬身行礼。
“不必多礼了。”刘宏终于转过身,烛光映照着他的脸庞,比几年前登基时成熟了许多,也锐利了许多,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初来乍到时的惊惶与试探,而是沉淀下来的、属于帝王的深邃与掌控力。“坐。北疆大捷,将士用命,二位爱卿于中枢运筹帷幄,亦功不可没。”
“陛下运筹帷幄,将士效死,臣等不敢居功。”卢植一如既往地谦逊守礼。
荀彧则道:“此战能胜,一赖陛下圣断,革新军制,砺剑北疆;二赖皇甫、段颎等将军血战沙场;三赖陈将作改良军械,保障后勤。此乃上下同心,方有此不世之功。”
刘宏微微颔首,走到御案后坐下,案上堆积的并非庆功的贺表,而是来自各州郡的密报与账册。“胜利的滋味,确实令人沉醉。”他端起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抿了一口,苦涩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但朕这心里,却比战前更加不安。”
卢植抬起眼,接口道:“陛下所虑,可是那‘欢呼之声掩盖下的痼疾’?”
“知朕者,子干也。”刘宏放下茶杯,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在这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北伐之前,朕以雷霆手段整肃宦官,借天灾立威,掌控羽林,设立讲武堂,乃至发行国债,强化盐铁……这一切,看似艰难,实则目标明确,敌人也在明处。无非是曹节、王甫之流,或是塞外的檀石槐。扳倒他们,打败他们,我们就能看到成效。”
他的声音渐渐沉了下去:“可如今,北疆暂平,檀石槐败走,朝中宵小蛰伏。朕却发现,我们真正的敌人,或许从未被真正触动过。它无处不在,却又无迹可寻;它吮吸着帝国的膏血,却披着忠义孝悌的外衣;它甚至可能,就坐在今日欢庆胜利的宴席之上!”
荀彧目光一凝,缓缓吐出两个字:“豪强。”
“不错!就是豪强!”刘宏猛地站起身,绕过御案,再次走到那幅坤舆图前,他的手指不再局限于北疆,而是狠狠地点在了司隶、豫州、兖州、冀州、荆州……这些帝国最为富庶的核心区域。“北伐之战,耗尽了府库最后的积蓄,若非发行国债,朕几乎难为无米之炊。可你们看看这些州郡上报的田亩户籍、税收账册!”
他抓起案几上一卷竹简,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冀州一州,在册纳税之田不足实际耕种的十之三四!青徐之地,依附于豪强之门的佃户、荫户,数倍于在籍的编户齐民!国库空虚,百姓困苦,而财富、人口、土地,都流向了哪里?都集中到了这些地方豪强、世家大族的手中!他们兼并土地,隐匿人口,操纵舆论,甚至蓄养私兵部曲!长此以往,国将不国!此次北伐,若非朕掌握新军,权威日重,那些地方官、那些豪强,岂会如此‘配合’?他们巴不得朕劳师远征,消耗国力,他们好继续做他们的土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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